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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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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說《單位故事》
122 龍樹篇「戲法之星」
龍族帝國
種族 飾符
 莉諾嘆了口氣,放下了羽毛筆。
 她坐在曉紅院巫女宿舍共用客廳裡的一張簡樸書桌前。
 收信人的名字寫下之後,她已經舉筆不定了好一陣子。
 這是一封寄給婆縛娑伽羅的感謝信。
 庫雷世界四處敲響了重建的槌聲。
 席捲全世界的災難,溶進地面和海洋的水銀怪物,失去了過往的支配力量而逐漸弱化的面具——一切都會逐漸融入,化為這顆星球的一部分。
 在這之前發生的一切事情中,大概沒有比「三頭六臂」更能貼切形容封焰之巫女 婆縛娑伽羅的字眼了。這是所有認識她的人達成的共識。她預見了危機,注意到背後的蠢蠢欲動,從前哨戰開始一直戰鬥到最終決戰,甚至將決勝的「一手」給予了莉諾,在那之後還給了她重要的建議。莉諾只覺得想傳達給她的心意太多太重,無從下筆。
 她想起在基澤之終灣兩人最後交流的時候,婆縛娑伽羅那副稍稍疲憊,帶著苦笑的面龐。
 當然,只要她想,可以隨時用水晶球Magic Terminal聯繫,不僅能看到她的現狀,還可以交談。考慮到這位知心好友的性格,或許她光是憑著對莉諾的擔心,就會以一起喝茶聊天為由從南極大陸湖畔維爾斯特拉的別莊空間跳躍到這個房間裡。
 手寫的信固然原始,卻最能傳達內心的情感。莉諾如此相信。
 她難以完成這封信還有另一個理由──那便是音信杳無的另一個人。
「戲法之星,你去哪裡了?我們之間明明有特別的關係,你至少應該告訴我你去哪裡了……」
「沒錯,莉諾。」
 莉諾悲傷地喃喃自語道,卻聽到身後傳來了回答的聲音。那是多年之前,她們初次相遇時聽到的話語。
「你們非常珍貴而且特別。我來到這顆星球時,不知道為什麼,就覺得必須要在這裡。當時就感覺到了這裡有我必須要遇見的人,必須要在一起的人。」
「戲法之星!」
「你好呀!讓你久等了,抱歉,莉諾。」
 焰之巫女一把將不知何時漂浮在身後的飾符拉進了懷裡,緊緊摟住。
 她們自從初次見面,就是一同旅行和生活的好友。她們連分開數天的情況都幾乎沒有發生過。片刻不離的希望精靈,這次竟然消失了三旬(30天)之久。
「抱歉抱歉,沒事,我不會再走了……不是,莉諾!放開我!喘……喘不上氣了……」
 戲法之星拍了拍她的背,莉諾慌忙鬆開了它。
「對不起。」
「要說對不起的是我。我一直沒聯絡你,真不是個合格的朋友——但我必須要保守秘密。」
 「所以,那件事辦成了?」莉諾盯著他看,戲法之星則調皮地擠了擠眼睛。
「成了。來,帶驚喜之蛋來寺院的祭壇吧。我帶你去見它。」

設計:伊藤彰 畫師:獣道


 ——在這裡,我們把時針撥回異世界化的基澤之終灣。

 咕哦……!
 龍樹的下顎剛打開的瞬間,梵經瓦爾里納的焰聖劍比他快得多,一刀揮下。
 爆炸的光芒和火焰充滿了異界,虛假的天空頓時粉碎。下一刻,周圍的景觀恢復成基澤之終灣平靜的水面。
「咕哇啊——!!」
 孩童、少年、青年、大人,還有那個非常年老的化為一體的慘叫聲迴盪在空氣中。
勉強維持住形狀的滅盡的霸龍樹上射出幾道光柱,隨即化為光箭,飛向了天空。
 龍樹最後釋放的這股能量彷彿是它最後的光輝,在那之後,它便消失於無形之中了。
「……雨?」
 莉諾站在天輪鳳龍 涅槃·魂靈的手掌上,仰起了頭。確實有東西從天而降。
 隨著龍樹的消失,遍佈天空的龍樹的落胤紛紛失去原型,化為了銀色的液體。
「水銀怪物啊。」「呃……這不大妙吧!?」
 蕾尤說著,匆忙拉起了背後的斗篷。宗妮匆忙效仿,而蘿娜則只是笑了笑。
「沒事。畢竟它們都是命運之力化成的,非要說的話大概對身體有好處呢。」
 說著,蘿娜卻也拉起了斗篷。
 如她所說,傾斜而下的銀色雨水沾濕了她們的皮膚和斗篷,但轉眼間就變成了無色的痕跡,隨即蒸發無蹤。
「莉諾!莉諾,你來一下!」
 看到前方五個黑影飛來,卻只是乘在焰天之龍背上的巫女們。唯一不同的是,只有莉諾一人騎著米拉祖瓦爾里納,沒有和其他人形成一隊。
「涅槃大人?」
 她突然感到背後一沉,發現驚喜之蛋乘在嬰兒背帶中,高聳入雲的涅槃卻不見了。

畫師:ひと和


「戲法之星?」
 莉諾還來不及繼續問下去,戲法之星——米拉祖瓦爾里納便朝著海上的一個點飛了過去。
 同時,水晶球Magic Terminal響了起來。是保密線。莉諾把耳朵貼了上去。
「喂?」「我是婆縛娑伽羅。這個對話只有我們能聽見,不要告訴任何其他人。」
 「好。」莉諾回答,把水晶球放在戲法之星和自己之間。
「你們現在朝著去的地方有個東西。拜託你保護和照顧好它。」
「嗯,好!包在我身上!」
 戲法之星說。他和婆縛娑伽羅似乎能看到那個「它」究竟是什麼。
「在這之後,我需要斷絕交流一段時間。如果有人問你,就說我太累了。所以這之後發生了什麼,也沒有必要告訴我。這之後就拜託你了,戲法之星。」
「婆縛娑伽羅?你沒事吧?」
「說累了也不完全是藉口,我確實想要修整一段時間——而且維爾斯特拉天天在說什麼派對啊療養地啊溫泉啊之類的來煩我……總之以後再說吧。」
 莉諾抑制不住內心的困惑,乘在準備著陸的戲法之星——米拉祖瓦爾里納上往下方望去,這才注意到大海中一塊突出表面的岩石。回憶湧進了她的腦海。
「那是……」
「沒錯,莉諾。那是我們一起戰鬥過的『石舞台』。」

 基澤之終灣中心處的一小塊裸露的岩石——說是一小塊,也有個小露天劇場大。在這裡,天輪巫女莉諾和絕望巫女婆縛娑伽羅曾賭上「世界的選擇」,展開了最後的戰鬥。
 莉諾、驚喜之蛋和解開了變身的戲法之星落在上面。裝照龍古雷米拉則在上空負責警戒。
「來這裡幹什麼?」莉諾問。
「別急,讓我找找,應該就在這片……啊,找到了。看!」
 戲法之星從石舞台上拾起了什麼東西。那東西小到要不是它指出來,根本注意不到。戲法之星把它放在手心裡。
「你好呀!我叫龍樹之種!請多指教!」
 傳入她耳朵的聲音又小又微弱,但莉諾登時僵在原地。
「龍樹!?」
「啊啊,沒關係沒關係!」
 戲法之星安撫著不禁緊張起來的莉諾,說道。
 根據他的說明,龍樹在被梵經瓦爾里納一擊消滅時,他看到其中央一顆肉眼難見的種子離開了龍樹的軀幹,落在這個石舞台上。

畫師:石川健太


「但它不是那個『龍樹』。這我能看出來,莉諾。」
「沒錯,莉諾!我是龍樹之種!」
「你看,就是顆植物的種子而已啦。雖然會說話這點有點奇怪。」
「這東西真的不危險嗎,戲法之星?」
 莉諾的態度充滿懷疑。但這也怪不得她,畢竟龍樹造訪這顆星球時最初也非常隱秘,最終卻成長為吸食世界樹和大地命運之力的邪惡龐然巨物。
 「嗯……」戲法之星或許也覺得只靠自己的直覺無法解釋,便向著種子發問:
「龍樹之種,對你來說重要的東西是什麼?」
「土壤、水和陽光!戲法之星。」
 這時,被放回地面的驚喜之蛋搖搖擺擺地走到了種子面前。看到這一幕,莉諾感到了些許釋懷,便也問:
「那你現在想要我們做什麼?肚子餓了嗎?」
「希望你們能把我帶去能紮根的地方呢。我是植物,所以不會肚子餓哦,莉諾。我需要的是土壤、水和陽光!」
 「這樣啊。」莉諾盤起了雙臂。龍樹是無窮無盡的食慾化身。它為了無限成長,幾乎吞噬了整個星球和神格化身的命運之力。龍樹對自己的野心也毫不遮掩。從某種意義上來講,它是個誠懇正直的傢伙。在這方面,龍樹之種確實不同。更重要的是,身為一個對異常氣質非常敏感的巫女,莉諾沒有從它感覺到任何邪惡的氣息。
「你真好,莉諾。不過別擔心。我很強壯,所以把我埋在土裡我就會成長哦。我需要的是土壤、水和陽光!」
 它們也有接近的地方。超常的把握和理解速度,極高的智力。它從兩人的交談中迅速掌握了她們的名字,甚至想法。
「莉諾,我想起了奧費主義說過的話。婆縛娑伽羅也說過吧。」
 莉諾點了點頭,她恰巧也想到了這個。
「『發於⼼念於魂的祈禱可是無比重要的』。它是發自內心地想要活下去吧。」
「沒錯,是『想要一起活下去』這個純粹的意念啊。」
「活下去!我想在這顆星球活下去!在這裡好好生長!」
 戲法之星看了看莉諾,而莉諾望向了驚喜之蛋。驚喜之蛋則盯著戲法之星手中的龍樹之種。
 隨後,驚喜之蛋點了點頭。
 至於長著腳的龍蛋如何「點頭」,只能說看起來不禁奇怪而且頗有些好笑。
 但莉諾和戲法之星都沒有笑。她們知道這位神格的化身所做的決定會影響整個庫雷世界的命運。
 「好!」戲法之星點了點頭,又轉向了莉諾。
「莉諾,我要離開一段時間,而且不能告訴你我要去哪裡。」「哎?!」
「這是必要的事情。龍樹之種即使轉生成完全不同的種子,受龍樹之力魅惑的人一定會想要找到它,崇拜和利用它。」
 莉諾默默點了點頭。戲法之星的目光非常長遠。
「知道秘密的人越少越好。你明白吧?」
 戲法之星把龍樹之種收進了合攏的兩手中,咧嘴一笑。
「那再見啦。」
 莉諾眨了眨眼,戲法之星的身姿已不在石舞台上。
 龍樹轉生出的種子也隨它同去了。
「莉諾,戲法之星去哪裡了?」
 裝照龍古雷米拉發現異常,從上空飛來,在遠處看到只剩下莉諾一人,便問道。
「他走了。」



 ——三旬(30天)過後。
 龍族帝國最北端,幾乎到了北極圈的位置,有片不知名的冰原。
 一些當地人將這裡稱作「安息之地」,因為在這裡所有生物都停下了生息,讓土壤安靜休息。
 一位人類、神格的化身和希望的精靈來到了這片「安息之地」。
「這裡真冷啊。」
 莉諾拉了拉斗篷的前襟,把兩邊疊在一起。身為修道僧的莉諾很少發表有關冷暖的感想。
「稍微忍忍,馬上就到了。」
 戲法之星——瓦爾里納用雙臂和翅膀遮住了吹襲著巫女和龍蛋的寒風。
 不用他多說,莉諾便明白她們離它不遠了。
 在嚴寒中前行了許久,她幾乎凍僵的身體突然感到一陣暖意。 
「這是……」
 她們本在一片寒冷至極的冰原,但突然出現了一片綠色的草原,邊際整齊得像是用尺規標記出來的一般。
「你好呀,莉諾。歡迎來到我的『安息之地』。」
「龍樹之種!是你啊!」
 莉諾瞪大了眼睛,四處張望,卻無法找到聲音的來源。
「你找也找不到哦。因為我就是這片草原,你應該明白吧?」
 沒錯,莉諾明白。
 這裡充滿了勃勃生機,與在石舞台上遇到的那顆新的龍樹之種為她帶來的感覺相似。
「我猜你們找了許久才找到這裡。」
 莉諾瞪視戲法之星,眼睛卻只有盈盈笑意。
「嗯,抱歉讓你久等了。能找到適合龍樹之種的地方實在不容易。」
 莉諾終於咯咯笑了起來。他說的語氣彷彿在幫好朋友找新家一樣。
「畢竟不能輕鬆找到,還必須要有乾淨的水源,還得有陽光……這點尤其麻煩。」
 戲法之星打了個響指。
「我的力量基本上都用在讓覆蓋這片土地的雲層打開一塊,吹襲這裡的寒風繞開這裡。」
「再加上讓對龍樹之種抱有邪念的人無法接近,應用了一下對付龍樹時那個擬態屏障的技術。」
 戲法之星挺起了胸膛。
 在找到新家之後,兩人也一起慎重地安排如何防止外敵侵擾。
「沒有任何人知道,但足夠溫暖和充滿活力的地方。真是非常像你啊,龍樹之種。」
「謝謝你,莉諾。也謝謝大家幫忙。歡迎你們隨時來玩哦。」
 龍樹之種的聲音說。不用他多說,天輪龍蛋 驚喜之蛋已經在花叢中與翩翩起舞的蝴蝶們嬉戲了起來。它似乎還蠻喜歡這裡的。
「這就是你的『發於⼼念於魂的祈禱』啊。」
 莉諾只覺得相信戲法之星的直覺、自己的直覺和驚喜之蛋的頷首真是信對了。莉諾的心中充滿了溫暖。
「『沒有朋友的生活會很空虛寂寞的。』『龍樹,你也要活開心些啊。』」
 聽到龍樹之種的喃喃自語,莉諾抬起了頭。
「龍樹之種?」
「沒什麼。感覺有什麼人告訴過我這個。雖然我基本上也不記得了……」
 莉諾露出了微笑。能對這位紮根發芽的年輕種子說出這種話的龍,莉諾在全世界只能想到一位。
「是啊,我們做朋友吧!龍樹之種!」
「我們早就是朋友了啊,戲法之星。」
 「恭喜你。真是太好了。」
 莉諾朝著在安息之地嬉戲的好友們小聲說。
 在蔚藍的天空下,巫女、天輪龍蛋、希望的精靈和安息之地的龍樹之種欣賞花朵,與蝴蝶嬉戲,累了就躺在草地上小憩。
 如此精彩的結局,恐怕誰也沒能預想到。

設計:伊藤彰 畫師:獣道




正文:金子良馬
世界觀監修:中村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