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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期集中連載小說《The Elderly》

《The Elderly ~時空龍與創成龍~》 前篇 第1話 鳳凰之夢

   也不知是從什麼時候開始。
 少女總是夢見一隻鳳凰。鳳凰是流傳於東方傳說中的靈鳥,它的羽毛閃耀著五色光芒。
「森林之西,乾枯原野SAVANNA有等待之人。兩名男孩,兩名女孩。應於黃昏之時,自龍之瞳追逐我影。」
 一個翱翔於夜空中的身影如此宣告。他優雅地揮動翅膀,無聲無息。美麗的身姿如夢似幻。
「去鹽海之濱尋海市蜃樓。於合之刻、地之極方能見到期待之物。」
 合就是占星術中的天體相合,兩個天體以0度相位ASPECT重合的狀態……那期待之物又是什麼呢。那聲音回答:
「那是想見而不得見的東西。想抓卻抓不住的東西。僅存在於那一刻的東西。」
 鳳凰最終在一棵梧桐樹上停了下來。充滿智慧的眼神一下子貫穿了幼小的靈魂。
 鳳凰最後的聲音深深印在她的心中,可神秘莫測的內容也讓她心神不寧。
「一個時刻,兩個約定,三個詞語。”時間之子於暗夜中見曙光。」

 一輛全副武裝的卡車正在乾涸的平原SAVANNA上行駛。緊隨其後的是多輛大型摩托車。
 這裏是龍族帝國的西南部。位於脊柱湖與椎骨湖西面的這片土地人煙稀少,也沒有確切的名字。不過若是按照龍族帝國的戰略地圖的劃分,從中部大平原CENTRAL GREAT PLAIN南部到喉頭運河對岸的這一片區域叫做「脊柱=椎骨西平原」,正用了這兩個湖的名字。
「好啦,各位。早安!!乏味的旅程總算快要結束了!各位辛苦啦!」
 卡車篷布裏響起了一個精神十足的聲音。聲音之響亮,連轟鳴的發動機都不放在眼內。
 擠在狹窄車厢裏的粗獷男人們一齊嚷了起來。
「吵死了!給我消停一會吧!」
「這小子,沒人理你也能嘰哩呱啦說上一整天!腦袋都給你吵懵啦。」
「把他扔出去!什麼蹩腳先知!」
 沙色短髮的少年撓著頭,難為情似地笑著討饒。閃亮的黑色眼眸。年紀大約八九歲吧。曬得黝黑的臉蛋上露出快活的笑容。他長相端正,有些不符合年齡的成熟,但簡單來說就是個淘氣包,與「先知」這名號給人帶來的嚴肅印象相去甚遠。
「不行。委託要求的是把這小子毫髮無傷地送到奧比特的集市bazaar。」
 一名似乎是眾人領袖的男子一邊揉著眉心一邊說。儘管他的真實想法跟其他人一樣——索性給他裹上席子,扔在這片荒原上。
「所以說,這是不可能的。這就叫遙不可及的夢想。我為你們感到遺憾。」
 這臭小子!男人們紛紛拿起武器。長途跋涉和這小子的喋喋不休讓他們的煩躁到達了頂點。
「小崽子……看在你是重要的商品的份上我忍了你一路,看來是時候教你怎麼說話了。你知道我們是什麼人嗎?」領袖說。
「各位是比黑特團的人吧。不過在這裏的應該都是些小角色了。唉,各位大哥的風評可不太好哦。你們在這一帶到『龍之鄂』的沙漠附近活動,除了走私還幹了不少好事。偷竊、欺詐、恐嚇、暴力,還有綁架像我這樣的孩子勒索贖金。」
 饒舌的預言家少年笑眯眯地說出一個個可怕的詞匯。
「呵,你倒還知道自己的狀況。」
「不。我知道的只有不久之後的未來。這一路上我也告訴過你們吧,如何規避險路和沙塵暴……畢竟,如果沒趕上那個時刻,頭疼的可是我自己。」
 沙色頭髮的少年停頓了一下,從他坐著的位置靈活地移動到貨箱尾部。篷布外面,貧瘠的大地在飛速移動。
 少年突然止住笑意,抬頭望向天空。太陽當空。萬里無雲。
「要來了。」
 男人們哄笑起來。什麼要來了,你這樣很危險,當心自己摔下去。會受傷哦。
「不,受傷的會是你們。因為……」
 少年轉過身,背對著篷布外飛馳的原野,微微一笑。
「這輛車會被襲擊。」
 轟——!
 話音剛落,走私團夥全副武裝的卡車就爆炸了,車身被高高地拋向空中。

 少年在爆炸的前一瞬從篷布尾部縱身跳下,蜷縮身體翻滾落地。在保護身體的同時快速旋轉,抵消掉落地和爆炸造成的衝擊。
 隨即順勢起身。一連串的動作一氣呵成,行雲流水。柔軟的軀體和訓練有素的身手運用得十分熟練。他幼小纖細的身體似乎具備了這片貧瘠土地上居民的堅韌。
 沙色頭髮的少年不疾不徐地撣著衣服上的塵土,兩名沙漠槍客DESERT GUNNER騎著小型恐暴龍Dinodragon──急行龍 僵持雙冠龍趕了過來。兩個人都是女性。
「席貝爾大人,您還好嗎?」「有沒有受傷?!」

畫師:成世SEICHI

畫師:MORESYAN
「謝謝你們。朱蒂,安德蕾婭。我沒事。」
 兩名女戰士這才鬆了一口氣。兩人的目的雖然和壞人完全相反,看法卻是一致的,那就是椎骨森林的先知席貝爾非常重要,不能受到絲毫傷害。
「尤金又搞出這麼大陣仗來。」
 少年先知席貝爾說。沙塵之重炮 尤金用愛槍HFR40GDS黑埃爾僅僅一擊,就讓走私團夥比黑特喪失了行動能力。團夥成員從傾覆的武裝卡車中爬出來,因為害怕沙漠槍客DESERT GUNNER的追擊,紛紛搭上夥伴的摩托車四散而逃。
「U一直就是這樣嘛。我們也實在是擔心,怕您有什麼萬一。」
 安德蕾婭答道。執行任務期間,大家都以代號互稱。
「我沒事。你們完全按計劃一招制敵,分毫不差。不愧是沙漠槍客DESERT GUNNER。我只需要輕輕跳下來就完事了。」
「您過獎了……需要稍微休息一下嗎?席貝爾大人。」朱蒂問。
「不了。比起這個,你們不是有想讓我見的人嗎?我很期待!」
 席貝爾燦然一笑,兩名女戰士則對視一眼。眼前這位果然非同尋常。
「是的。商會的各位正在後方等候。」「我們護送您過去。」
 席貝爾和朱蒂同乘一頭龍。因為二槍客當中朱蒂更輕,恐暴龍Dinodragon的負擔更小。
「即使加急前行也要花上一個小時。讓我先睡一會吧。」
 話音剛落,沙色頭髮的少年便睡著了。無論多麼成熟,肉體也還是個孩子。他一定很疲勞了。朱蒂輕輕扶住他的身體,悄悄讓恐暴龍Dinodragon加快了速度。安德蕾婭也緊隨其後。直到把先知送到匯合地點,她們的任務才算結束。

「很高興認識你們!阿邦、伽迪伊、菲麗涅。還有『船長』。」
 突然被叫到的三名少年少女睜大了眼睛,站在他們身後被叫作「船長」的男子則以眼神回應。
銀髮PLATINUM銀髮阿邦。舊都聖阿比昂二手書店老闆的兒子。善使短劍。頭腦靈活。」
黑髮BRUNET伽迪伊,舊都第一鐵匠之子。善使錘斧HAMMER AXE。誠實正直,但依賴蠻力。
「還有菲麗涅,布拉娜唯一的愛徒。意志堅強又會照顧人的魔女姐姐,我最喜歡了。」
 沙色頭髮的少年與三人一一握手。請多指教!請多指教!請多指教!他們一邊說一邊有力地揮手。睡了一覺之後,他的體力似乎已經恢復了。
「嗯……那個……」菲麗涅開口了。
「我是席貝爾。認識各位是我的榮幸。」
「……完了。我沒有能補充的自我介紹了。」
 阿邦說。他一貫波瀾不驚,可現在也是一副驚訝之色。
「你、你好……哎,你可真是名不虛傳。椎骨森林的饒舌先知。」伽迪伊說。
「沒事,你會習慣的。『船長』,風向還不錯。那就朝著奧比特的集市bazaar直線前進吧,拜托了!」
 高個子的男人沉默地點了點頭,徑直坐進了駕駛艙。發動機啓動,螺旋槳開始旋轉。
 這裏大致位於脊柱=椎骨西平原的中心。
 在一行人面前,幾乎寸草不生的空地上,一架貨客兩用飛船正準備起飛。

 沒等飛船升空,先知又打開了話匣子。
「呐,沙漠槍客DESERT GUNNER也都走了,在天上我可以稱呼你了吧。黑暗騎士杜烏夫,你什麼時候學會駕駛這個的? 」
「臨時歸隊回舊都的時候接受的培訓。習慣之後和龍背上也差不了多少。」
 王冠聖域的騎士,暗影騎士杜烏夫一邊控制舵盤一邊說。
 他脫掉了之前穿的鎧甲,換上了沙漠居民款式的全黑布衣,標誌性的火紅頭髮也用面罩和頭巾擋了起來。
「……真是方便。真的什麼說明都不用。」伽迪伊一臉歎服。
「哪裏哪裏。我知道的只有不久之後的未來。」
 先知席貝爾重複著他的固定句式。
「那也很厲害了。要怎麼樣才能像你這樣博學呢?」
 菲麗涅坦率地表示欽佩。席貝爾得意地挺了挺胸脯。
「你們的事我可是調查了不少。王冠聖域的孩子們。自從你們突然出現在東部的火山地帶開始,龍族帝國的情報機構就動員全部力量監視和保衛你們。你們透過寶具窺見了過去秘密,別說我們這些先知,對於你們的關注早已上升到國家層面了。」
「你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那個寶具不是世界的終極奧秘之一嗎?」阿邦說。
「我們業內的消息傳得很快。畢竟你們幹的事太高調了。」
「嘿,先知還有行業圈子呢。伽迪伊佩服起莫名的地方。
「騎士杜烏夫一直暗中跟隨,隱藏身份保護你們,這件事你們早就發現了吧?」席貝爾問。
「我倒也沒有刻意隱藏,我防備的是那些忍者。」杜烏夫背對他們回答。
「這身衣服挺適合你的,就是可惜了那身鎧甲。」
「只是暫存在隊裏。等回了舊都我還能穿上。況且騎士的靈魂——這把劍我還帶在身邊呢。」
 說著,杜烏夫轉頭看了看固定在駕駛艙璧上的黑色大劍。
「那就好。接下來,我還想問一問這艘飛船的事。」
 席貝爾說。他口中接連吐露的預言和坐在椅子上一邊蕩腿一邊講話的孩子氣形成了巨大反差。
「……反正,就是一點機緣巧合。」伽迪伊說。
「我們當時正在找工作,當作回聖阿比昂(舊都)前的過渡。」阿邦說。
「我都說了,錢還多的是,讓你們別擔心了……」
 菲麗涅有些不滿地說。這是位比起關心自己,更願意看到他人喜悅表情的少女。
「可是,總靠朋友照顧我心裏也不是滋味。當然你有這心意,我很開心。」
「於是我們就想,這種情況下什麼工作能賺到和大人一樣的錢。畢竟我們才十三歲嘛。」
「再過些日子就十四啦。」
「我剛剛滿了十一歲。」
「恭喜!你看起來很成熟,還以為你跟他們倆差不多大呢。啊,我九歲。」
 席貝爾和伽迪伊、阿邦、菲麗涅快活地交談著,彷彿早就是好朋友了。
「總之,我們就想怎麼才能發揮各自的專長,也嘗試了不少。」
「然後,那個時候我們總算注意到了。一邊打鬥一邊跟著我們的一眾忍者和杜烏夫。」
「我們幾個小孩子旅行,不知為什麼一路順暢,原來都是因為背後有杜烏夫暗中相助。可問題是,為什麼連帝國的忍者都要密切監視我們……」阿邦說。
「因為那個寶具和洞穴裏的事吧。正如森林的先知所說,我們的遭遇實在太過離奇,可是對於追求某種『力量』的人來說,那是無可替代的誘人情報。」杜烏夫說。
「用幻視展示遠古時代事情的寶具……這和我的『力量』正好相反。」
 先知席貝爾手肘撑在椅背上,支起下巴。在他身後,可以看到流向遠處的雲朵。
「哦對,還沒說飛船的事。為了找活幹,我們在帝都四處奔走,最後和杜烏夫的朋友接上了頭。」阿邦說。
「是個聲音特別嚇人的哥哥。嗯嗯……叫什麼名呢。」伽迪伊說。
「蓋伊德。暗影騎士第五騎士團的副團長,嚴罰的騎士蓋伊德。」杜烏夫說。

畫師:士基軽太

「對,蓋伊德!就是蓋伊德大哥。他是個大人物,來帶杜烏夫回去。雖然完全聽不懂玩笑話,但沒想到還挺聊得來。因為我們老家都是舊都,特別合得來,他還請我們吃了好多好吃的。」
 伽迪伊說。能讓孩子止啼的暗影騎士副團長竟然被伽迪伊叫做大哥,菲麗涅吃吃地笑了起來。和誰都能打成一片是伽迪伊的專長。
「我們有資金,而蓋伊德與住在帝都的高階龍族有私交。是我以臨時歸隊,回舊都聖阿比昂報告情況作為交換,這才得到了我朋友蓋伊德的援助。」」
 杜烏夫背對大家低聲說。雖然他沒有多說,但從語氣上判斷,用杜烏夫返鄉與蓋伊德交易應該並非輕鬆談成的。
「龍族帝國的帝都有許多已經報廢不再使用的私人飛船。它們原本是龍的貴族為了增進和其他種族的交流而製造的觀光飛船。龍可以毫不費力地飛,但其他種族就不行了。」
「我們就用菲麗涅的錢,還有變賣馬車、驢子的錢,問那個擺譜的貴族龍大叔買下了這個廢品。」伽迪伊說。
「哎,火龍伯爵叔叔不是還特意挑了一艘狀態良好的給我們嘛?」
「那傢伙,談判的人一換就立馬一臉色迷迷的樣子……你太受龍歡迎了吧,菲麗涅。」
 伽迪伊刻薄地說。迷上菲麗涅的龍還熱情邀請她來作女僕長。伽迪伊似乎對這事特別不滿。
「就這樣,我們邁出了第一步。我提交了申請,想在這個廣闊的城市開啓私人配送服務,提供高速運輸。沒想到帝國政府竟然很快就批准了。杜烏夫,那也是因為騎士蓋伊德幫了忙嗎?」
「這倒不是。可能只是碰巧趕上了時代趨勢吧。當時正巧遇上『天輪龍重生祭』,物流變得十分活躍,帝都盛況空前,大家忙得都想把貓派出去當幫手,更別說小孩子了。」
「而且萬幸的是龍族帝國的創業資質沒有年齡限制。軍事大國對於創業精神好像還挺接受的。」伽迪伊說。
「不過這種事嘛,光明正大地做的確反而不容易被懷疑。一般來說,被懷疑是間諜、盜賊的孩子怎麼可能跑到龍貴族的豪宅門口,要人家賣飛船給自己呢?」席貝爾說。
「我稍微等了一陣後,也隱瞞真實身份,作為被雇傭的『船長』加入了。」杜烏夫說。
「很明智。畢竟不像正式訪問帝都的蓋伊德,你的立場很難說清楚。」
 席貝爾很懂行似地點了點頭。這與外表只有九歲的少年形成了鮮明對比。
「一開始真是困難重重。你(指杜烏夫)的駕駛技術也是誇不出口……幸好『無法飛行』的種族的送貨、接送客人的單子一直沒有斷過。還是因為這個點子太棒了。」
「後來我們慢慢有了積蓄。」菲麗涅給伽迪伊補充道。
「為了讓人相信我們不會有可疑行徑,我們足足努力了半年多,現在我們可以在龍族帝國境內自由飛行了。不過能不能出境就很難說了。」阿邦說。
「……」
 杜烏夫一直默默聽著背後少年們的對話,同時明顯察覺到有飛船在悄悄跟著他們。無論是窗外,還是飛行雷達上都看不到飛行器的蹤影,但蓋伊德警告過他追蹤他們的部隊以及忍者的名字。
 忍獸 沉默利爪。
 之所以出動諜報部隊叢雲,應該如阿邦推測的那樣,是考慮了跨境任務的可能性吧。
 軍事國家龍族帝國的應對措施沒有絲毫的鬆懈。若要猜測,對方恐怕是故意讓我方自由行動,好進一步搞清楚寶具的謎團以及古代狂風兵裝的秘密(關於新舊狂風兵裝,除了國家機器之外,在先前的舊都叛亂未遂事件當中出面活動的破天騎士尤斯貝魯庫、流放的黑暗騎士阿麗亞朵、β計劃技術顧問鎧裝騎士穆根,乃至外國閃現工業的CEO都牽涉其中,圍繞其製造工藝、技術、開發的情況越發錯綜複雜,局勢一片混亂)。
 不過反觀身為暗影騎士的自己,不也是爾虞我詐,參與機密行動……儘管如此,他也並不願意將這些國際情報之爭的黑暗面告訴背後歡聲笑語的孩子。因為對於曾經孤獨謹慎的暗夜執行者杜烏夫來說,他們是無可替代的旅伴,是為數不多可以交心的朋友。

畫師:石橋洋介

「那你們家裏人呢?」席貝爾問。
「最近我們總算可以透過菲麗涅經由布拉娜和他們互通書信了,而且不需要加密。」「還好杜烏夫和阿邦提醒我,要是得意忘形一開始就直接越過國境,恐怕早就被那些忍者抓住了。不過我爸一定都懷疑自己的眼睛了。怎麼會突然收到一封龍族帝國帝都的AFG飛船商會代表的問候函。仔細一看竟然是兒子寫的信……他震驚之餘,在知道情況之後把我駡了個狗血淋頭。」伽迪伊笑著說。
「原來是這樣。「情況我瞭解了。謝謝你們。」
 先知席貝爾端正姿勢,站了起來。
「我預見了走私團夥比黑特出於『某個目的』來綁架我的這個未來。因此我告訴了沙塵之重炮 尤金和沙漠槍客DESERT GUNNER發起突襲的地點,委託他們營救我。因為尤金和比黑特團是死對頭,我們正好目的一致。」
「你還通過尤金委託了我們這次的運輸工作。是這樣吧?森林的先知。」阿邦說。
「沒錯。我還在夢中聽了暗示未來的靈鳥的話語。」
「嗯……我還是搞不太清楚情況……為什麼是我們?」伽迪伊說。
「非你們不可。只有通過了故僧之庵試煉的你們才可以。」
「嗯?」菲麗涅有些不解。
「我說明一下工作內容吧。接下來我們要前往沙上樓閣,它只有在特定條件下才會出現,也不能進入內部。夢中神啓提到了兩名男孩和兩名女孩,還有黃昏。也就是白天和夜晚之間。」
「等一下。」阿邦說。
「兩名男孩和兩名女孩……」菲麗涅說。
「是數錯了吧?」伽迪伊說。
「沒有,沒數錯。」席貝爾說,
「因為我是女孩子啊。」
 椎骨森林的少女微微一笑,這怎麼看都是個如玉少年。三人被先知的話驚得啞口無言,只有背對他們的飛船「船長」杜烏夫突然發出了低沉的笑聲。

 ……當天夜裏。向西飛行的AFG商會客貨兩用機的一間房內。
「說白了,我只是個『接收器』罷了。我只能預言『不久之後的未來』,做的夢也全是謎語。沒了這些夢和預言,我就只是個自以為是的小屁孩而已,沒那麼神通廣大。」
 席貝爾穿著菲麗涅的睡衣,在客艙CABIN的床上躺成大字形。
 客艙CABIN是這間艙室原本的設計用途,按目前飛船的房間分配來看,這應該是菲麗涅的臥室。除了一張桌子和擺得密密麻麻的魔法實驗用具,這裡只有一張床,但先知少女席貝爾固執地拒絕了另外給她準備一個新房間的提議。
「可是,那個……我打出生就幾乎沒跟別人一起睡過。」
 菲麗涅說。自幼失去雙親的她從記事起就以魔女弟子的身份生活了。
「很快就習慣了。而且這房間還挺氣派的嘛。床也又大又乾淨。」
 先知少女拍著床做出邀請姿態,隨即一把拉住同樣穿睡衣的菲麗涅坐下。
 儘管席貝爾的言行總有些不顧他人,卻很少有人能生氣(當然,除了那些明顯對她有敵意的人)。這是因為她的人格魅力,嬌憨的態度,還是連同為女性的菲麗涅也禁不住心跳的俊美容貌就不得而知了。
「這艘飛船原本是龍族帝國的貴族龍為了接待人類等其他種族的客人而製造,因此設計和陳設都很豪華。打掃和洗衣都是受了姨……布拉娜大人的嚴格教導。」
「看房裏的這些設備,菲麗涅的專長是化學吧……真好聞。你在製作香水嗎?」
 先知少女看見一個小瓶子,聞了聞便眯起了眼睛。
「我確實試過調香。原本只當個興趣,沒想到很受歡迎,客人也越來越多。」
「『寶珠洞的私語』。下次你在布拉娜阿姨的小屋附近推廣試試,一定能大火。」
「你真是什麼都懂啊。」
 自此,對話就回到了席貝爾一開始的那句話。
「真的沒那麼神通廣大。就因為這樣,我非但當不了普通女孩子,還得被當做森林的先知大人供起來,可憋屈了。」
 想像著席貝爾在森林的神廟裏放肆胡鬧、把大人耍得團團轉的樣子,菲麗涅輕笑了出來。席貝爾坐起身,凑近菲麗涅的臉,壓低聲音說:
「說正經的,菲麗涅。之所以讓他們安排我跟你一個房間,是因為有話想跟你說。」
「跟我說?為什麼?」菲麗涅也配合地壓低了聲音。
「你的右手食指就是答案。那是魔女印章的戒指吧。我一眼就看出來了。」
 菲麗涅反射性地按住了右手。席貝爾明明不是魔女,竟然似乎知道其中的價值。
「不用防備我。我也有……誰都能看見,但注意不到的印記。就特別給你看一看吧。」
 席貝爾展示了左手食指上的戒指。的確,在她說之前,菲麗涅都沒有注意到它。
「在我們椎骨森林,世代都會從異邦王冠聖域請來先知並加以供奉,直到每一代先知魔力耗盡為止。大多數人成年後就再也『看不見』了。這時就會再請王冠聖域的先知ORACLE尋找擁有同樣強大力量的幼童——他至少要能做預見短暫未來的夢。我在一年前被選中了。雖然據說迄今為止沒有一個孩子像我這麼古怪。」
 席貝爾調皮地笑了笑,但近距離凝視菲麗涅的眼睛並沒有笑。
「為什麼要跟我說這些?」
「你和我一樣。外表雖然還是孩子,但靈魂已經歷了漫長歲月。」
「……」
「你和我一樣,也有還沒跟任何人講過的秘密。你看過那個了吧。」
 菲麗涅倒吸一口冷氣,森林的先知把手指貼在她的嘴唇上阻止了她。
「知道了『世界的重大秘密』的人,注定是無法平凡的。他們會在冥冥中受到未來和夢的感召,我也一樣。」
「我……」
「我們是『被選中的女孩』。這條路是命中注定的。我只能跟你一個人說。」
 席貝爾將臉頰貼近菲麗涅,在她耳畔輕聲說,
「我還想告訴你未來要面對什麼。這是身為椎骨森林的先知被托付的絕不外傳的機密。三個詞語和兩個約定。」
「可這些事應該是嚴禁告訴旁人的……」
 魔女用其他詞語來指代這樣的「約定」。她們稱之為「詛咒」。菲麗涅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所以我要確定你做好了準備。這就是第一個約定。『汝等須絕對保守秘密』。」
 這完全是個悖論。當一個秘密被分享時就已經不再被保守了。如果這樣還要絕對保守秘密……菲麗涅突然感到一陣眩暈。連這個新手魔女都知道,魔法的本質就在於這些神秘的「心靈狀態」。
「我發誓。」
「我也發誓。你要在此告訴我,你決心除了故僧之外不與外人道的『秘密』究竟為何。」
「……」
 菲麗涅的額頭上冒出了汗珠。臉頰相貼的兩位少女正因為神聖的誓言緊密聯繫在一起。
「別怕。相信我。」
 菲麗涅還是躊躇了一會兒,終於在席貝爾耳畔悄聲說。
「我在那扇門裏看到的東西,那就是……」
 席貝爾睜大了眼睛。
「那光之寶具展示的,原來那就是世界的終極奧秘之一嗎?謝謝你,菲麗涅。好了,接下來是第二個約定。『汝等起誓,將以鮮血和靈魂守護對方』。」
「我當然如此發誓。你就放心交給魔女姐姐吧!」
 菲麗涅的回答擲地有聲。不要因為還是孩子就小瞧她們。這樣的誓言……友情,往往遠比當事人想像得更加強大,延續得更長久。有時甚至是永遠。
「我也發誓……你一定不知道我現在有多高興。一定要來找我啊。」
 沒等菲麗涅仔細思考這句奇妙的話和其中錯亂的時態,席貝爾就拉回了她的注意力。
「我先告訴你。第三個詞語我是說不出來的。需要由你來組織。答案就在我的話語中。」
「……」
 菲麗涅點點頭,大腦飛速地運轉起來。所有的話語既是提示也是陷阱。
「好了,我要說出第二個且是最後一個詞語了……準備好了嗎?菲麗涅。」
「當然,席貝爾大人。」
 當多少感受到眼前少女獨自一人背負的重擔後,菲麗涅也像沙漠槍客DESERT GUNNER們一樣,自然地對席貝爾用起了敬語。
「敬語就不必了,菲麗涅。我想和你坦誠溝通。作為兩個分享世界究極秘密的女孩,兩個終生的摯友。」
「好,席貝爾。我很樂意。」
「那麼吾友。我就在此向你坦白椎骨森林絕對保密的詞語吧。」
 席貝爾按住菲麗涅的雙肩,凝視著她的眼睛,低聲說出了那個詞。
Chronojet時刻噴射。」
「有敵人!快躲避!」
 當席貝爾的叫聲震動傳聲管時,所有人早已做好了準備。
 咚!!
 飛船突然搖晃了起來。
 夜間飛行的駕駛員是老練的杜烏夫。長年在生死邊緣游走、經歷無數嚴苛任務的王冠暗影騎士是不可能有絲毫大意的。而這也讓這艘飛船免於顛覆與失控。
 大幅度傾斜的船體在他出神入化的操作下恢復了穩定。
「所有人來艦橋!」
 杜烏夫朝著傳聲管大叫道。多虧了席貝爾,他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些什麼。儘管先知和魔女的弟子對於深層的真相三緘其口,但應對之策已經商量妥當。
 咚!!咚!!
 飛船又搖晃起來,而且是兩次。
「到、到底是什麼在撞我們?」「天曉得。唯一清楚的是,恐怕來者不善。」
 伽迪伊詢問杜烏夫的聲音十分緊張。輪流值守駕駛艙的他沒有被突如其來的衝擊嚇倒,依舊牢牢地抓著索具。這是作為一名空中船員切實成長的表現。
 這時門咣的一聲打開,阿邦和菲麗涅、席貝爾衝進了駕駛艙。保持警惕的阿邦還穿著白天的衣服,伽迪伊看著穿睡衣的女孩子們瞪大了眼睛。
「這就是你所說的『敵人』嗎?先知閣下。」杜烏夫說。
「嗯。隨著詞語的解放,它果然還是現身了。不過憑你的實力,一定可以甩掉的吧,『船長』。」
 席貝爾說。冷靜的語氣並非是在提問,而是確認。杜烏夫破天荒的發出了愉快的笑聲。在被迫意識到預言的極限的同時,他感受到了來自守護對象深厚的信賴。這也是作為一名騎士最為振奮的瞬間。
「看來這場襲擊之後的未來還沒有定論呢。那我就盡我所能吧……全員準備!」
 杜烏夫猛地將舵輪和操縱杆推到了底。飛船傾斜著急速下降,男孩和女孩分別被擠壓在窗戶上,他們抱成一團,試圖保護對方。
「呃呃……說起來那到底是什麼,是鳥類的撞擊嗎?」
 臉被猛烈的重力摁在窗戶玻璃上的伽迪伊問道。
「……不、不知道。只知道是『長翅膀的東西』。席貝爾和菲麗涅……都不肯告訴我們。」
 同樣忍受著重力的阿邦回答。在飛翔生活中積累的知識也無法解釋這與黑夜融為一體的異類。然而,那黑影儘管速度趕不上飛船,可攻擊的次數卻似乎在逐漸增多。
「我們要貼著溪穀飛行甩掉它!不要放鬆!」
 杜烏夫以所有人中最辛苦的姿勢對抗著重力,全力支撐著。眼前就是被稱為「龍之顎」的山脈隔開的平原和沙漠。
「甩得掉嗎?」席貝爾說。她也開始喘不上氣了。
「我自有辦法……但你要告訴我一件事,森林的先知。」
「……」
「這突然實體化的東西究竟是從何而來?」
 被菲麗涅護在懷中的森林先知猶豫了一下,隨即回答:
「時間之外,空間的盡頭。一旦被它追上……夢就要在這裏終結了。」
「!?」
 聽著席貝爾神秘的話語,三個少年少女和一個男人睜大了眼睛。

 命懸一線的天空大逃亡。
 結局究竟如何,凶吉難料。

第2話待續

※註:字母、氣候分類已轉換為地球上的使用習慣。※

大綱:伊藤彰
世界觀監修:中村聰
正文:金子良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