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米和菈菈米的胸膛裡裝滿了和玩偶裡的炸彈相似的炸彈。
數量超過了五個。如果爆炸的話，大概會把這一片地方都炸飛吧。
當然，爆炸的話她們也不可能安全脫身。雖然作業機器人比一般的生物要結實，但經歷這等爆炸之後，恐怕也留不下個人形。
「……自爆，為什麼？」
聽到拉迪莉娜的問題後，冷眼的雙胞胎保持著沉默。
「你們的目的，是這場盛典的獎杯吧。」
「我們說是，你會怎麼辦？」
「我會阻止你們。」
雙胞胎人偶的臉色微微一變。
露出的是嘲笑。
不知從哪裡取出的呼啦圈和雜耍棍。兩人握緊後，這兩樣武器上嗖地冒出了磷火一樣的光芒。
雙胞胎看了拉迪麗娜一眼，投出了這兩件馬戲道具。
直朝著她脖子飛來，準備毫無猶豫地奪取她的生命。
拉迪莉娜卻連眼睛都沒眨一下，看清來路，從容避開，向前邁出了一步。
「拉迪！」
羅洛瓦大喊一聲，向正在奔跑的她扔出了一根木棒。那是一根長約一米的橡木棍——木材中最硬的一種。
雖然和她平時使用的火焰劍相差甚遠，但也足夠耍了。
拉迪莉娜頭也不回地接住了羅洛瓦憑空變出的木棍，憑藉勢頭一記中段斬擊砍向菈菈米的軀幹。
然而這還不夠。
菈菈米受到攻擊向後仰了仰，利用反作用力將手中的雜耍棍揮向了近在咫尺的拉迪莉娜。
「……！」
拉迪莉娜的裙擺染上了一抹焦黑色，滋的一聲冒出了黑煙。
——勢均力敵。兩人再次拉開距離。
莉莉米和菈菈米一邊低聲說，一邊冷冷地看著握著武器的拉迪莉娜。
「看來不只是個偶像啊。」
「看來不是聖律詩院的學生啊。」
「大概是不夠格當戰士，才混到盛典裡的吧。」
「嗯，一定是認清了現實選擇去做偶像。」
「沒錯。愚蠢的幼蟲真是不知好歹。」
聽到兩人口沒遮攔的議論，拉迪莉娜反駁道：
「你們說誰不夠格！我可是真正的戰士，我是龍族騎士！」
「呵。」
莉莉米露出了譏諷的笑容。
「就一個耍長蟲的，少裝腔作勢了。」
長蟲是蛇的俗稱。
「長……蟲……？！你竟敢把高傲的龍族與蛇這種東西相提並論！」
「……你這是歧視蛇吧？」
羅洛瓦低聲嘟囔道，而拉迪莉娜則用力搖了搖頭。
「不是歧視。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我就是不喜歡蛇。雖然不知道為什麼！」
拉迪莉娜猛烈地駁斥，同時手持木棒走向了雙胞胎。
莉莉米也投出了呼啦圈。
拉迪莉娜的劍術本就是同莫莫克在一起時才能發揮出最強實力，加上現在手中所持的不過是練習用的木質武器，她能發揮出的力量不足原本一成。
光是躲避莉莉米的呼啦圈斬擊都得用盡全力，根本沒有時機反攻。
拉迪莉娜沒能徹底躲開，呼啦圈的刀刃擦過她的上臂，傷口中迸出了細小的血滴。
「拉迪！」
羅洛瓦從盆栽中生出藤蔓來援護拉迪莉娜，但終究無法幫她發揮出原本的力量。
羅洛瓦的力量是藉自植物的生命力，從發泡棉土裡能生長出的東西不過是木棒和細藤蔓的級別。
兩人的想法是一樣的——要是至少有把劍的話。
最後的階段馬上就要開始了吧。隔著牆壁，他們能斷斷續續地聽到觀眾席傳來的歡呼聲。
雜耍棍、呼啦圈和雜耍球從雙胞胎人偶華麗的裙子之間的縫隙中不斷飛出，彷彿在回應觀眾無情的歡呼。五彩繽紛的殺人玩具從特種強化瓷製成的手指間飛出，在鋪著地毯的環形走廊上飛行，閃爍著令人興奮的光芒。
哪怕是一根手指碰到這些致命的玩具，恐怕都會字面意思地肝腦塗地。但這表演又美得令人幾乎要忘記其本質。
踏著的步伐就像芭蕾舞步，呼啦圈的攻擊就像精美的體操表演。
以殺人為目的的行為，為什麼會看起來如此優雅？
以殺人為目的的行為，為什麼會看起來如此炫目？
這絢爛的景象頓時勾起了羅洛瓦遙遠過去的回憶，他輕輕皺起眉頭。
「球體關節的雜耍人偶……你們難道是黯月的噩夢人偶嗎？」
「——！」
莉莉米和菈菈米停下了手裡的動作。
羅洛瓦趁機開始思考。
「但黯月的人偶更大，你們顯得有點小……但我沒記錯。你們是馬戲團的噩夢人偶。」
「……」
雙胞胎臉上現出了混雜著不快與驚訝的表情。
為什麼會記得那麼過去的事情？
彷彿像是要問出這句話一樣的表情。
「天輪聖紀的事情我不清楚，但三千年前的事情我還記得。黯月可是在庫雷無人不知的馬戲團。」
「那又如何？」
「我看過一次黯月的表演。剩下的現場票，最靠邊的座位……但真的太精彩了。那大概是我這輩子最開心的一晚上。馬戲表演結束後，其他觀眾的臉上也都充滿了笑容……雖然有些嚇人的傳言，但大家還是都享受了馬戲表演。」
羅洛瓦直直地盯著雙胞胎人偶。
「你們應該也是一樣的。不該做這種事情——你們的技藝不是用來傷人的！」
「閉嘴！」
莉莉米和菈菈米齊聲叫道，打斷了羅洛瓦的遊說。她們冷靜的面龐上呈現出了些許瘋狂。
「——是馬戲團。」
「——是歡呼聲。」
兩人的聲音銳利如裂帛，但拉迪莉娜和羅洛瓦紋絲不動。
「我們要成為主演人偶。」
「我們要成為主演人偶。」
「用我們的空中鞦韆表演。」
「用我們的雜耍戲法表演。」
「讓所有人獲得幸福！」
雙胞胎的齊聲冷哼道。
「到頭來，不過是連最庸俗的惡魔都不如的污穢之物，一切都只是骯髒的自戀和表演欲生出的藉口。」
「馬戲團人偶和偶像不過是一丘之貉。」
顫抖的言語刀鋒不僅朝著敵人，更傷害著她們自己。她們的聲音有些沙啞，潔白的牙齒顫抖著，幾乎無法站直。
但她們還是叫出了那個名字。
就像抓住了一根細繩，慢慢地滑落下來。
「——玉響大人。」
轟！
包裹在武器周圍的磷火像是野獸露出獠牙一樣燃燒得更加激烈了。
殺氣騰騰的呼啦圈如同火柱一樣燃燒著藍色的地毯，朝拉迪莉娜兩人逼近。
如果被正面擊中，一定會導致眼鼻燒毀，寸膚難留。但羅洛瓦像是預測到飛行的軌道一樣握住了拉迪莉娜的手臂，將她朝後拉了過來。
羅洛瓦的視力和直覺比拉迪莉娜更加敏銳，有時甚至像是能預知未來一樣——拉迪莉娜也直率地承認這是羅洛瓦的強處。
不過她手中只有根木棒，就算加上羅洛瓦的視力和藤蔓，也難敵兩人的力量。
做好受傷的打算拚死突擊，大概也不至於完全沒有取勝的機會。但託付給運氣不是拉迪莉娜喜歡的做法。
她飛速地思考。
這兩個馬戲人偶的目標是裝有煌結晶的獎杯「祈禱的獻花」。
在這麼多觀眾眼前，光明正大的搶劫幾乎不可能，所以她們的計劃應該是趁混亂時搶到獎杯。
也就是說，她們自爆後，應該會有其他人抓住混亂的時機去奪取獎杯。
因此己方的勝利條件有兩條。
其一，抓住她們的同夥。
如果沒有合作者，光憑雙胞胎的力量無法獲得獎杯。這樣她們的行動就沒有了任何意義，只能放棄和投降。
其二，從雙胞胎那裡奪走炸彈。
這個途徑比較簡單。雖然不知道有沒有同夥，但只要戰勝雙胞胎並奪走炸彈，一切也能解決。
——紙上談兵到令人發笑。
無論哪個方式，都需要拉迪莉娜她們擁有比雙胞胎更強的力量。
「嘁……」
她惱怒地咂了咂舌。
要不是莫莫克不在身旁，她怎麼可能輸給這種對手？
曾經對戰過的那個黑闇騎士比這兩個人加起來還厲害得多。雖然她不願意承認，但她的劍術倘若有那男人的水平，估計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制伏這兩個人偶。
不能靠力量差距平穩解決，那就只能尋求第三條途徑。
只能就地引爆炸彈，同時解決雙胞胎和炸彈。
圓形走廊的牆壁很厚，如果在這裡爆炸，應該不會對觀眾造成任何傷害。雖然走廊可能會被炸得不成樣子，但沒有人員傷亡是最重要的。
雖然根據爆炸的聲響有多大和走廊被炸成什麼樣子，盛典可能會取消，但至少能避免最壞的情況——大量人員傷亡。
考慮到她們以磷火為武器，大概耐熱能力非常強，但只要給予胸口強烈的物理衝擊，應該能引爆炸彈。
如果沒猜錯的話，無需取她們性命，只要一擊便足夠了。
羅洛瓦比拉迪莉娜更擅長遠程攻擊。
「羅洛瓦，防禦交給我。用藤蔓突擊她們胸口！」
但羅洛瓦沉默了一陣，最終小聲嘟囔道：
「但那樣她們不就爆炸了……？」
「哈？」
拉迪莉娜第一次知道，人還可以被氣得合不攏嘴。
「你不會還想著怎麼讓她們能活下來吧？」
拉迪莉娜認識羅洛瓦，和他一同行動已經過去將近半年了。但她感覺這傢伙的性格簡直不斷刷新她的下限。
這個老好人到令人七竅生煙的理想主義者！
他滿腦子都想著平等拯救所有人——這當然不可能，而他最後就會埋怨自己力量不足。
世界樹這種超凡物質化成人形原來是這麼麻煩的生物嗎？
不幸的是，拉迪莉娜不過是個凡人，所以會毫不猶豫地選擇更功利的方式。
「行吧，那我來動手。你接著遠你的庖廚，但至少保護好我們。」
她並非不承認羅洛瓦的實力。
有羅洛瓦在，住在艾娃毀滅的城市裡的人才得以倖存。
他由生命的力量匯聚而成，既然他不想奪去生命，就由自己來吧。
她早就下定決心自己這一輩子要活成戰士，深知光靠說漂亮話和作老好人是無法爬到高處的。
拉迪莉娜手中的木棍上現出紅色的光芒，她將這武器刺向了雙胞胎。
「我跟那個老好人可不一樣。我要殺了你們。」
「長蟲女，話真多。」
「小丑應該好好演默劇才對。」
「你說誰——」
拉迪莉娜向前踏出一步。
「是長蟲啊！」
摩擦生熱點燃了地上鋪著的絨毯。
雜耍球——表演時最常用的球狀道具之一——飛向近在咫尺的拉迪莉娜。當然，雙胞胎的雜耍球不是什麼演出道具，而是在空中逐個爆炸，一波又一波的熱浪襲向拉迪莉娜。
雙胞胎人偶是刺客，並非在戰場上搏鬥的戰士，因此每一擊的威力都不足以造成致命傷。
拉迪莉娜做好了皮膚被燒傷的準備，利用爆風的推進力衝向雙子。
「——喝啊！」
拉迪莉娜的木棍帶著猛烈的氣勢從空中劃過。
直攻胸口。然而木棍只從菈菈米的肩膀劃過，擦破了她的肩部，沒有觸及到炸彈。
莉莉米趁拉迪莉娜露出破綻，從左側朝她投出了呼啦圈。
來不及躲開了！
她感到有什麼東西把她朝背後猛拽了一把，讓她雙腳離地。
呼啦圈掠過了她的髮梢，但沒有碰到皮膚。拉迪莉娜朝後跳去，落在絨毯上單膝跪下，回過頭去才看到用藤蔓將她拉回的羅洛瓦正喘著粗氣。
「你想死嗎！？這麼引爆的話你也會捲進去啊！」
「我是相信你才敢這麼做的啊！」
拉迪莉娜哼了一聲，但內心露出了得逞的笑容。
她知道雙胞胎人偶如果爆炸，自己也難逃一劫，但也充分相信羅洛瓦一定會救她，因此不至於落下致命傷。
她知道，羅洛瓦在最後一刻會選擇保護自己。
雖然他想要拯救所有人，但如果真的陷入兩難，他一定會優先救自己。
說好聽叫信任，說不好聽則是利用。
羅洛瓦臉上扭曲著複雜的表情。
「求求你不要再無理取鬧了！」
無理取鬧——他以為己方沒有勝算。
「少廢話，我上了。」
拉迪莉娜無情地拋下這句話，轉過身來，正準備再次衝上去。就在這時。
「莉莉米，菈菈米！」
與這場景格格不入的溫柔女聲響起。
四人的視線齊齊轉向了聲音傳來的方向。
頭髮蓬亂的玉響呆呆地站在通道上。
「你們、這是在做什麼？這麼危險的事情……快住手！」
這女人，好像在哪裡見過。
ラディリナは思考を巡らせてすぐに「龍族帝國の審査員の……」と呟き、ロロワも「嗯。」とすぐに理解したようだ。
龍族帝國的大小姐和馬戲團人偶。她們之間的關係有些難以解釋，但看到玉響制止她們，至少能得出她不是人偶們的同夥這一結論。
「玉響大人……」
莉莉米和菈菈米迷茫得如同走失的孩子。但她們最終抿緊嘴唇，用力搖了搖頭。
「恕難從命。」
「即使是玉響大人的指示。」
「為什麼！」
玉響的喊叫悲痛得令人心碎，但彷彿絲毫沒有影響到人偶雙胞胎。
一根透明的絲線從莉莉米的指尖射出。
絲線懸掛在圓形走廊的兩側，隔開了玉響和雙胞胎。
莉莉米和菈菈米背朝他們深愛的主人，滔滔不絕地告解道：
「我們是說謊的馬戲人偶。」
「裝作純潔無垢的主演。」
「在掌聲和喝彩中。」
「殺死了大人。」
「殺死了小孩子。」
「他們的內臟在月光下閃閃發光。」
「濕漉漉、沾滿血的雙手在空中舞動著。」
「濕漉漉、沾滿血的臉龐在露出半月形的微笑。」
「騙子。」「騙子。」「騙子。」「騙子。」
自嘲和自責的話語源源不斷地湧出，如同腐肉中長出的白色蛆蟲。
——騙子。
「謝謝您肯幫助我們。」
「謝謝您肯愛我們。」
「駐宅的醫生也說，世界馬上就要結束了。」
「持續不了幾年了。」
聽到兩人口中的事實，玉響卻只是眨了眨眼。
「……是嗎？」
她的雙眼中呈現出的，是知曉了一切後的平靜。
「不要！」雙胞胎人偶尖叫道。
「我們只有一個真切的願望。 」
「希望玉響大人能活下去。」
「犧牲是微不足道的。」
「無論是上千的偶像。」
「還是上萬的觀眾。」
「哪怕還有我們自己。」
「哪怕加上我們自己。」
「因為我們愛您，玉響大人。」
在雙胞胎決絕的話語面前，玉響像是有些猶豫，幾乎說不出話來。
「莉莉米、菈菈米……」
玉響向前踏出一步，透明絲線在她的面龐上劃出一道血痕，一滴鮮血從中流出。
她再繼續接近這對雙胞胎人偶的話，手臂和腦袋恐怕都有可能要被絲線切斷。
「請不要靠近我們。」
「我不聽！」
「我會為您獻上我的生命。」
「我會為您獻上我的生命。」
馬戲人偶便為僅僅一個人拉開了幕布。
「只要玉響大人還記得我們，我們便知足了。」
笑吧，鼓掌吧，歡呼吧。
請歡呼吧，歡呼吧。
再給馬戲人偶一些歡呼吧。
*
夕陽西下，天空被染上了橙紅色。
「——終於等到最後階段了！」
圓頂中迴響著史黛莉的解說聲。
光之舞台上閃耀著七色光輝，圓頂的聚光燈直射進來。附近是一座高塔，上面放著一個鮮豔的粉紅色獎杯，像是擁抱著生命。
遠處的舞台靜靜等待著值得站在那裡的少女們。
「晉級最終階段的有10組選手！最終階段的考驗——是大家久等的歌舞表演！讓我們盡情期待為這場盛典苦練許久的各組選手帶來的精彩表演吧！」
巨大的歡呼聲幾乎淹沒了史黛莉的聲音。
整個賽場裡充斥著興奮，天空中的舞台在聲浪中顫動，但彌秋和諾克諾聆聽的卻並非這些。
拉迪莉娜她們的聲音從肩膀上的植物中斷斷續續地傳來，莉莉米和菈菈米的話語全部傳入了兩人耳中。
諾克諾坐在舞台後面簡樸的休息室中，雙唇顫個不停。
「他們……」
諾克諾在那一夜目擊的暗殺者，果真是莉莉米和菈菈米。讓諾克諾感到如此欣喜雀躍的馬戲表演，竟只是一場屠殺遊戲。
她們究竟經歷了什麼，才會侍奉這個名叫玉響的女人？諾克諾毫無頭緒。連這個「玉響」究竟是善是惡都無法得知。
即使如此，她也聽懂了玉響行將就木，而雙胞胎人偶是在為她而行動這兩點。
無論是襲擊諾克諾，還是在賽場各處設置炸彈，都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這個名叫玉響的主人——
她無法原諒兩位人偶把無辜的觀眾捲進來這個選擇，但不知為何，又無法徹底地憎恨她們。
美麗的月夜，站在血泊的另一側的馬戲人偶。她們的身影始終縈繞在諾克諾的心中。
即使是有彌秋和其他同學陪伴，與她們一同歡笑玩耍的時候，那慘烈場景的始終縮在她腦中的一角，不肯離開。即使被她們逗得是捧腹大笑時，也無法發自內心地真正笑出來。
那或許是對未知的恐懼。
現在她看到幽靈的真面目，雖然難以說不再感到恐懼，但至少不再像是心理陰影那樣令她感到無所適從了。這兩個馬戲人偶，也和她們一樣是有著感情的活物。
而現在，她只有祈禱告訴她這些的拉迪莉娜能夠勝利。為了將夢想託付給了自己和彌秋的她們，也必須要盡全力做到所有力所能及事情。
就在她重新下定決心的這一刻。
咕——！
一聲大地轟鳴般的巨響。彌秋嘿嘿一笑，撓了撓頭。
「……用眼睛太多，肚子餓了呢。」
諾克諾回過神來，四處張望。
「我去找找能充電的地方！」
「沒關係，問題不大。」
彌秋攔住了正要跑出去的諾克諾。
諾克諾一下滿面通紅——明明多想一步就能明白為什麼沒必要。
一般的插座所能提供的電力遠不足以給彌秋的電池充電，因此她每週會造訪幾次陸行電車的車庫去充電。
這附近就算有插座，估計也沒有什麼實際意義。
即使如此，她也想幫上彌秋的忙。彌秋看著諾克諾誠惶誠恐的樣子，像是想要安撫她一樣露出了一個僵硬的笑容。
「我稍微休息一下就好。諾克諾，給我唱首歌吧……？聽到你的歌聲，我一定能好好休息的。」
「……嗯。」
諾克諾知道自己的歌聲當然不可能幫戰鬥機器人彌秋補充能量，但既然她請求了，那便沒有不做的理由。
想到了，就唱那首歌吧。
諾克諾嚮往的，讓彌秋第一次與歌相遇的，那首天藍色的令人懷念的歌謠。
「謝啦，諾克諾。我真的好喜歡聽你唱歌……」
彌秋露出了淡淡的微笑，緩緩垂下了眼瞼。
*
機器人在做夢。
藍色的夢。
彌秋知道這不過是系統更新時的人工背景，不過是系統處理數據時的界面，難以真的稱之為「夢境」。
重複過數百個夜晚的重播與停止——本應沒有任何區別。
但藍色深淵的底部突然出現了一個針頭大小的異物。沒過多久，黑點如墨汁般蔓延開來，緩緩侵入了她的夢境。
那輕柔的聲音似男又似女，又像單純的弦樂器音調組合。它像是從泥濘中浮出的氣泡一樣，傳進了彌秋的藍色世界。
——真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