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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vel
庫雷群雄譚(CROSS EPIC)

第2章 歡迎來到百花盛典!

作者:鷹羽知  原作:伊藤彰  監修:中村聰

第2章 最終話 邁向夢想的舞台

「參賽編號第8組!『新·加爾加蒂亞』!」
 史黛莉的解說聲在休息室中響起。
 穿著鮮豔原色服裝的少女們在液晶顯示器上朝著觀眾席揮手示意。
「這群選手來自布蘭特之門!組合名取自布蘭特之門超受歡迎的動作電視劇《超次元機甲加爾加蒂亞》。兩位選手本次要表演的也正是這部電視劇的主題歌曲——《前進吧!加爾加蒂亞!》——!」
 史黛莉的聲音漸漸遠去,前奏開始播放。
 強勁的喇叭聲轟響起來,緊接便是兩位少女充滿活力的歌聲:「加爾加,加爾加,加爾加蒂亞!」
 這曲子即使是在偶像慶典上也顯得有些過於歡樂和搞怪,但這種「難得」體驗正是百花盛典最吸引人的地方之一。
 觀眾們紛紛隨著歌曲的節拍揮舞雙臂。
 興奮的呼喊聲響徹了整個賽場——
 這活躍的氛圍讓諾克諾幾乎感覺自己同時身處兩個世界。
 她雙眼搖曳著恐懼的光芒,朝著植物望過去。
 或許是另一側的植物受傷了,拉迪莉娜她們的激鬥聲已不再傳來。
 最後聽到的只是莉莉米和菈菈米的尖叫。 隨後便只剩下令人毛骨悚然的沉寂。
「拉迪莉娜她們……沒事吧……?」
 諾克諾用顫抖著的聲音向身旁的彌秋發問。
 彌秋輕輕點了點頭。
「但玉響……就不知道了。」
「……!」
 諾克諾的喉中傳來一聲像是氣管被遏住一樣的尖叫聲。
 即使一切都結束了,她卻依舊難以接受這一切都是現實。
 ——距離歡呼雀躍的觀眾僅一牆之隔,上演著一場恐怖的戰鬥。
 一位女人正經歷如此慘烈的事情,卻沒有人知道。
 觀眾席傳來的歡呼聲彷彿交織著謊言,如此空虛,如此遙遠。
 就在這時,休息室的白色隔板另一側傳來了工作人員的聲音。
「請『Blue Dream』的兩位成員做好準備。」
「是……是!」
 諾克諾像是彈簧一樣站了起來。
 她必須堅強。
 對彌秋和諾克諾而言,這裡才是現實,這裡才是她們的戰場。
 她們幫不上玉響任何忙。
 這裡離環狀走廊還有不少距離,她們也沒有能幫上忙的力量。
 目前她們能做的事情只有盡全力讓這場盛典成功結束。
 沒有什麼炸彈事件,只有精彩的舞台表演。
 立志成為偶像的女孩們和來看她們表演的各位觀眾——要讓所有人在離開時滿帶笑容。
 下定決心。
 諾克諾回過頭來,朝彌秋伸出了手。
「走吧,彌秋。」
 坐在摺凳上的彌秋呆呆地盯著地面,沒有動彈。
「……彌秋?」
 彌秋終於抬起了圓滾滾的頭。
 她春天櫻花色的頭髮閃亮飄逸,垂落在眼角。
 圓圓的眼睛瞇成了一條線。
 微笑。
「我不叫『彌秋』呢。『BD-302』,這才是我真正的名字。」
「BD-302…?」
 諾克諾小心翼翼地問。
 這名字冰冷得令她全身發顫。
 這不是賦予人類的東西,只是區別機械個體的編號。
 其中沒有生命,只有功能。
 彌秋說這才是她的名字。 她看起來與平常別無二致。
 雖然無法明言,但諾克諾清晰地感覺到,她身上發生了什麼決定性的變化。
 在她面前微笑著的雖然是彌秋,卻又不像是彌秋。
 明明想要否定,但和彌秋一起度過的時間在她的思考上打了一個圈。
「我想起來了。所以,我沒必要再做『彌秋』了。」
 好嘞。
 她淡淡說道,從摺凳上立起身來。
 像是踐踏過一片花田一般的步伐。
 精美的薄紗蕾絲裙輕柔而美麗地展開,上面的亮片閃耀著光芒。
「所以呢,這是最後一次了。唱歌也是,跳舞也是……這次之後就不幹了!」
 明明露出了笑容,言語中卻感受不到哪怕一絲感情。
 諾克諾幾乎開始恐懼,在這之前她稱作「彌秋」的人物不過是自己一廂情願的空想產物。
「最後一次……你是什麼意思……」
 她面前那人像是彌秋一樣嘿嘿一笑,搔了搔臉頰。
「當偶像對我來說還是太難了。」
「才沒有……!」
 她伸出手來,卻什麼都沒能握住。
 彌秋像是完全沒有看到諾克諾的制止一樣,穿過了擋板之間的空隙徑直朝著舞台側邊走去。
 這樣下去不行——諾克諾大聲喊道: 
「彌秋!」
「……怎麼了?」
 彌秋有些茫然地回頭望來,諾克諾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明明感覺到有什麼事情不對勁。
 明明感覺有些不舒服。
 諾克諾一時卻想不到任何能阻止她的理由。
 即使如此,她也不想要旁觀。
 如果她說這是自己最後一次登上舞台,諾克諾至少想做到一切自己能做到的事。
「我有個建議。《星光進行曲》速度又快,舞又難……你現在這麼累,想完整跳下來恐怕不容易。」
 彌秋猶豫了片刻,隨即慢悠悠地回應:
「真的嗎?」
「我們換表演曲目吧。」
 彌秋歪了歪頭。
「現在換?別亂說了,咱們沒有其他曲目能表演啊。在課堂上學過的曲子,上次唱跳也都是好久之前了——」
「有一首,沒問題的。」
 將她們兩人連結在一起,帶入聖律詩院的那首歌。
 即使三千年過去,卻依舊沒有褪色的那首歌。
 為什麼要說什麼「最後一次」呢。
 我們兩個明明一起努力到了今天。
 責備彌秋的話語在她腦中不斷浮現,但每一條都在凝聚成聲音之前便消逝了。
 諾克諾的小手中留存著的,除了脆弱的生命,只剩下了一樣東西──歌聲。

——分隔開舞台和舞台側翼的深紅色幕布拉開,炫目的白色光芒湧了進來。
 強烈的舞台燈光迫使諾克諾把眼睛瞇了起來。
 原本像是蓋上了一層厚布的聲音在簾子拉開後變成了洶湧的奔流,歡呼聲震得諾克諾的耳鼓嗡嗡作響。
 雙腿發顫,冰冷刺骨,彷彿不是長在自己身上。
 彷彿哪怕是踏出最輕微的一步,都會踩在熊熊燃燒的火海之中一樣。
 即使如此,也必須走出去。
 諾克諾緩緩抬起頭來,朝著光的方向跑了出去。
 設在圓頂中央上空的舞台從一端到另一端大概有三十公尺長。
 這舞台廣得令小個子的彌秋和諾克諾有些頭暈。 
 她們身後有個巨大的液晶螢幕,從多個角度顯示著舞台上在發生的事情。
 那些液晶顯示器之間則是架好了樂器的樂隊,等待著史黛莉舉起指揮棒。
 這支專業樂團可以完美地演奏從榜單曲目到莊嚴的交響曲之間的一切音樂,為最終階段的表演帶來現場演奏。
 灼熱的強烈光芒從正上方傾瀉而下,諾克諾的太陽穴淌著汗珠。

「最後站上舞台的是『Blue Dream』!令我們如痴如醉的兩位選手!」

 最後的舞台開始了。
 是哭是笑,這都是最後一場表演了。

 最終話 邁向夢想的舞台

 時刻 1810
 氣溫 21℃
 舞台四周有一萬觀眾,上空是巨大的開閉式巨型天窗。
 天窗由透光的強化玻璃製成,看起來就像是一層脆弱的薄冰。
 彌秋春櫻色的瞳孔中機械地反覆收張著,映出了整座賽場。

「人魚族的諾克諾出身自基元,戰鬥機器人彌秋的出身則是布蘭特之門。兩人生在如此遙遠的地方,卻在此時站在同一個舞台上——這就是命運的決定!」

 隨著史黛莉的解說,身後的螢幕上顯示出兩人的照片。
 走在走廊上,把課本抱在胸前,臉湊著臉的諾克諾和彌秋。
 摀著耳朵縮著身子的彌秋,和大概是在訓斥她的諾克諾。
 在家事教室裡,操縱著縫紉機,仔細地盯著走線的諾克諾。
 在夕陽照亮的體育館裡,練習著跳舞的彌秋和諾克諾——
 無論何時拍攝的照片,兩人在其中都表現得無比自然。
 這段影片勾起了觀眾內心中的親切和想要支持她們的感情,為最後的舞台帶來了一抹抒情的色彩。
 聽到這萬人的歡呼,舞台上的彌秋滿面笑容地揮起手來。
「哇——!好厲害——!」
 她雙手揮舞著,身體和背後背著的砲身也咣當咣當地響了起來。
「好咯!要加油上了——!」
 裝填好的小型戰鬥機器人用空對空飛彈,直徑40毫米,全長300毫米,共20發。
 對抗大型戰鬥機器人的話或許有些薄弱,但對付脆弱的肉身生物綽綽有餘。
 這每一發飛彈的威力都遠超莉莉米和菈菈米藏進玩偶的炸彈。
 這是彌秋在入學前就一直帶著的裝備。
 雖然彌秋知道在聖律詩院攜帶煙火也就算了,實彈實在沒有必要,而且也不符合這裡提倡和平的精神。
 但對她而言,不攜帶實彈出門有種沒有穿好衣服就出門的強烈不適感。
 能見度良好,裝備數量沒有問題──這裡所有人的生命都掌握在彌秋手中。
 我該怎麼做?
 思考了一瞬間。
 彌秋不過是個士兵,從沒有為這個等級的戰鬥準備過策略。 當然,在戰場上一兵一卒的判斷也非常重要,但她對如何改變大局一無所知,也沒有什麼戰略視野。
(不,我必須努力才行!)
 該怎麼做,才能製造出最慘烈的現場──
 她的頭上幾乎要冒出煙來,但突然靈光一閃。
 為了防止觀眾逃跑,應該先封鎖住出入口。
 需要五顆彈藥。
 然後應該讓這個圓頂的天窗落下來,只要爆破掉支撐天窗的柱子就行。
 需要十顆彈藥。
「哈哈!」
 她臉上綻放出燦爛的笑容。
 她一直以來難以擺脫的那種奇怪的不適感——像是扣錯了一枚釦子,像是鞋子左右穿反——終於消失了,回到了應該如此的樣子。
——沒錯,這樣便好。
——因為這就是你的慾望。
 泥濘在彌秋的腳旁盤捲著,舔舐著她的鼓膜。
——來吧,要開始了。

「接下來是『Blue Dream』的舞台表演,曲目是《天空點亮》!」

 史黛莉的解說聲逐漸淡去,消失。
 上萬觀眾彷彿都屏住了呼吸,賽場中飄蕩著緊張的沉默。
 弦樂聲輕輕響起,像是安靜地為表演注入生命。
——《天空點亮》。
 那便是把彌秋和諾克諾帶到了一起的樂曲。
 經歷了三千年風吹日曬,卻從未佚失的旋律在賽場中奏響。
 像是吹去唱片上的灰塵,像是清水流淌進乾涸的大地,古老的音樂在樂團的手中緩緩甦醒在這一刻。
 水靈靈的小溪流淌著,洗去了覆蓋在這個世界上的一層灰色薄膜,讓萬物重新綻放出了鮮豔的色彩。
 呼。
 彌秋聽到諾克諾在她身旁深深吸了一口氣。
 雙唇張開。
 歌聲迴盪在廣闊賽場的每個角落。
 第一個音符唱出,彌秋便注意到觀眾們的表情大為變化。
 啊啊,何等天籟。

「那時的夢想 原來就是此刻
 睜開了雙眼 天光明亮清澈」

 風吹過賽場,將諾克諾的歌聲帶到遠方。
 歌聲不過是一系列連續的震動,本不應有讓周圍的風景都為之所變的力量。
 觀眾們不知不覺被帶到了令人懷念的海灘上。
 燦爛的陽光照在淺灘上,如同一道又一道玻璃柱,在搖曳的波浪上像棱鏡一樣反射出五彩光芒。
 潮水退去,一位身形細小的人魚從水中現身。
 無論何人都會感到鄉愁,但觸動內心的景色本應各有不同。
 觀眾們現在卻面對著從未見過的湛藍天空,不知為何所有人都感到懷念而悲痛。
 像是被這歌聲中的憂愁引導著一樣,彌秋也加入了自己的歌聲。

「小小的一瞬間
 悲傷的一瞬間
 細小喉嚨 慢慢收緊」

 雙臂雙足都自然地動了起來,像是置身夢境一般。
 像是踩在浪花中,像是伸手去觸碰陽光明媚的天空。
 既沒有準備在課堂上表演,也沒打算帶上盛典舞台的這首《天空點亮》,彌秋在諾克諾的堅持下卻和她一同反覆練習過。
 她隱約想起,最初諾克諾還感到非常害羞,不肯張口歌唱。
 彌秋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那時真快樂啊。
 在聖律詩院的日子過得飛快,轉瞬即逝。
 與她生命中的任何一刻都不同,這段時間。
 回顧她的記錄,這裡的每一分每一秒都炫目得像是相機功能壞掉了一樣。
 入學考試時,其他參選者都又漂亮又厲害。 相較於她們,彌秋的歌聲吵雜難聽,舞蹈不堪入目。
 哎呀呀。 她當時覺得自己肯定沒辦法入學了。
 真糟糕。 她當時覺得自己就到此為止了。
 對不起,諾克諾!她在心裡向諾克諾道歉。
 彌秋只能尷尬地笑著,負責面試的女老師也露出了笑容:
「彌秋同學,如果你做不了偶像的話,會去做什麼呢?」
 即使身為面試官,這問題也不甚禮貌。 周圍的幾位少女不禁露出了驚愕的表情——但彌秋毫不在意。
 她不假思索地回答:
「那我就繼續去『砰!』地一下打敗敵人!」
 女老師舒暢地點了點頭:
「但我想看看你放下槍砲,拿起麥克風的樣子。」
 她當時是這麼說的。
 入學之後,彌秋才知道那就是她們的新班主任史黛莉。
 在那之後,一切都新鮮得令她目不暇給。
 滿是少女的學校。從早到晚的課程。
 所有人都在如此努力地學習這些在日常生活中派不上用場的指示,雖然奇怪,但又令她耳目一新。
 醒來,洗漱更衣,上課,和同學們一起放聲歡笑,一天便過去了。
 耳中聽聞的,是學生們的歡笑聲,課間結束的鈴聲,淅淅瀝瀝的雨聲,和偶爾傳來的金臉盆砸在什麼東西上的「咣當」一聲。
 那聲音象徵著西弗尼克老師在附近。
 彌秋牽起諾克諾的手,朝相反方向逃了出去。
 諾克諾被搔癢一樣的清脆笑聲像小鴿子一樣飛去。
 彌秋抬起頭來,雨不知何時停了,雲層之間的縫隙現出了淡淡的光芒。
 一道彩虹。
 她轉頭望向諾克諾,看到她睜大了眼睛,湖綠色的瞳孔中反射著赤黃青紫……數不清顏色的光點。多美啊。
 諾克諾眨了眨眼睛,她瞳孔中的彩虹消失了,彌秋卻依舊盯著她看。
 那是個雨後的下午,空氣中瀰漫著濃鬱的泥土氣味。
 她腦中突然想起的不是開學典禮的日子,不是班級選拔的日子,而是這樣一個普通的下午——真神奇啊。
 那一瞬間彷彿要永遠持續下去。
 那時真快樂啊。
 真不想結束啊。
 真想就一直這樣下去啊。
 不過,這一切都結束了啊。

「不斷咬緊牙冠
 跨過永恆時間
 裂開的天空 只剩下痛」

 像是失去了什麼重要部件的感覺。彌秋突然意識到,這或許就是人們稱之為「悲傷」的感受。
 像是她所有閃閃發光的回憶都集中在了身體深處的某個地方,但那沙灘城堡似的地方正在海浪中逐漸崩塌。
 一揮手之間,一切都歸於虛無。
 那之後,便沒有回頭路了。
 泥濘一定會對她的這個想法嗤之以鼻吧。事到臨頭,她究竟在猶豫些什麼。
 畢竟在這之前她所做的一切,都沒有為她留出任何回頭路。
 她在這之前擊敗過的對手,不可能全都是無人操縱的戰鬥機器人。
 一定有過裡面有飛行員的戰鬥機器人。
 從外宇宙飛來的戰鬥機上,或許裡面也有外星人吧。
 從她的砲口中射出的炸彈,一定撕裂過柔軟的肉體,燒黑過血液吧。
 泥濘一定會嘲笑她。你現在要做的事情,和你以前做的事情有什麼不同呢?
 圓頂中迴盪著的歡呼聲,與戰鬥機器人死去時發出的尖鳴聲有什麼不同呢?
 她聽到聲音,猛然抬頭。
 火燒一般的夕陽逐漸染上淡淡的墨色-夜幕降臨。
 圓頂燒毀的景象,配上這傍晚的天空一定非常美麗吧。
 對不起,諾克諾。
 彌秋在心中道歉。
 在夜晚害怕得全身發抖的諾克諾,要站在這逐漸天黑的舞台上,究竟耗費了多少勇氣呢?
 即使入學聖律詩院以後,兩人形影不離,但在夜晚也絕不外出。
 兩人一起度過的不算短的時間中,她們養成了這樣的習慣。
 即使得知了雙胞胎人偶的真實身份,事情也無法快刀亂麻地解決掉。
 朝觀眾席露出笑容的諾克諾,髮梢附近的皮膚上掛滿了油膩的汗水,不可能只是因為跳舞——證明了她的想法。
 諾克諾純粹的歌聲背後,是如踏針氈的痛苦。
 要伴隨她歌聲的,則是彌秋即將帶來的硝煙和鮮血。
 即使只是虛偽的自我滿足,彌秋最後還是決定向諾克諾轉達自己的心意。
 說出口的究竟是「對不起」還是「請原諒我」,她自己都說不清楚。
 在面對諾克諾張開雙唇的同時,送出了準備發射的命令。
 瞄準的是圓頂的支柱。

「藉口輕鬆開我手
 放棄輕輕親吻臉頰
 轉過身子 雙腿卻動彈不得」

 藍色頭髮隨風飄揚著。
 諾克諾也轉向了她。
 彌秋幾乎要哎地一聲叫出來。
 她湖綠色的眼眸倒三角狀,眉頭微微皺起。
 連不善感知情緒的彌秋都明白這表情的意味。
 她非常非常生氣。
 為什麼……?
 如果她臉上滿是對即將到來的夜晚的恐懼,她倒是能明白,但為什麼會是憤怒?
 諾克諾握著麥克風的手上繃起青筋,手指顫個不停。
 她的歌聲響起,像是舉拳高呼。

「放棄不再是選項
 我這無謂的一生」

 弦樂器投入靈魂的聲音伴隨著諾克諾的怒火,化為了悅耳動聽,但又觸人心扉的旋律。
 像是洶湧澎湃的潮水。
 又像是捲起的狂風。
 這力量彷彿有物理的力量,遏制著彌秋讓她無法動彈,更別提什麼發射飛彈了。
 諾克諾的歌聲比一切話語都更能傳達她的意念。
 不要說什麼最後一次。
 看著我。
 在我身旁,和我一起唱啊!
 她的靈魂都裸露了出來,每一個音符都像是要刺穿彌秋一樣。
 彌秋的腦海中浮現出來為班級選拔練習的第一天。
 啊啊,沒錯。
 諾克諾雖然個性害羞,不善言辭,但比彌秋認識的其他一切人都要堅強。 
 在諾克諾為黑夜感到恐懼時,幫她站起來的是彌秋。
 然而踏出步伐的是諾克諾自己。
 雖然害怕,雖然想要逃跑,雖然身心都流淌著鮮血——但還是邁動顫抖的雙膝,一步又一步走到了今天。
 諾克諾的歌聲中飽含她的意志,比一切言語都能打動人心,唱給彌秋,唱給全世界。

「那時的夢想 原來就是此刻
 睜開了雙眼 天光明亮清澈
 向這無際藍天 放飛心願」
 
 諾克諾的歌聲傳入耳中。
 那些令她不想面對的過去,那些無盡的絕望,那些被黑暗吞噬的未來都彷彿離她越來越遠——
 她的世界中只剩下了諾克諾的歌聲。
 從耳流入,直接撼動她的一切。彌秋感到渾身發麻。
 從腳尖到頭頂,每一寸皮膚都像是起了疙瘩一樣,連頭髮彷彿都輕飄飄地浮了起來。 
 這情感——該叫作什麼呢?
 恐怖? 畏懼? 還是說——希望?
 觀眾、過去、未來……一切都從她的視野中消失了,只剩下諾克諾一個人。
 她看到諾克諾朝自己伸出了手。
 她看見自己的手像是被無形的絲線牽著一樣,朝著諾克諾伸去。
 指尖輕輕相觸。

「那時的夢想 現在正等我前去」
 
 帶諾克諾來到聖律詩院的,正是彌秋。
 她們兩人走到了百花盛典。
 而將諾克諾從絕望拉回希望的——是諾克諾。
 諾克諾歌唱著。
 不要說什麼最後一次。
 只要彌秋和我在一起,無論什麼事都做到吧?
 然而彌秋卻感到了一段漫長的猶豫。
 這是她一生中第一次對選擇感到恐懼。
 原來選擇誰,象徵著必須放棄誰。
「彌秋!」
 她聽到有誰在呼喚自己的名字。是那個機關槍口徑比她大出兩圈,並引以為傲的同伴。
「彌秋!」
 她聽到有誰在呼喚自己的名字。是那個幫她修補在任務裡不小心燒焦的衣服的同伴。
「彌秋!」
 她聽到有誰在呼喚自己的名字。是那個聲音像春天綻放的櫻花一樣溫柔的同伴。
 好想再見到她們。好想再聽她們呼喚自己的名字。
 即使如此——
 彌秋與諾克諾十指相扣,像是保證她們的靈魂不會再度走散一樣。
 像是祈禱一樣,抓住了那抹清澈的藍色。
 她決定了。
 不會再迷惘了。

「那時的夢想 現在正立在面前」

 在這裡,和諾克諾一起生活下去。
 在為世界帶來和平與希望的都市國家聖律詩院——向這片天空祈禱,歌唱。
 彌秋露出牙齒笑了笑,腳下的引擎中噴出蒸汽,跳起了輕快的舞步。
 開始吧!
 啪的一聲清脆的發射聲,彌秋的機關槍上射出幾道細小的光線。
 隨後傳來的轟響聲令眾人腹部為之共鳴。
 夜空中綻放出一大圈色彩鮮豔的光環,映在人們的眼中,如同星辰般閃爍。
 好厲害。
 比她在這之前見到的一切光芒都更美麗。
 彌秋忍不住笑了出來,對上了諾克諾滿含笑意的雙眼。兩人一齊露出了像是小狗惡作劇後被抓一般的表情。
 對不起,諾克諾。
 沒關係,彌秋。
 兩人如磁石般互相吸引,臉頰蹭在一起,睫毛與睫毛相觸。
 一時間,彌秋幾乎要分不清那一部分是自己,哪一部分是諾克諾了。
 她們的歌聲化為一體,相互填補靈魂所缺少的部分。
 
「睜開了雙眼 天光明亮清澈
 路會永遠持續下去——」
 
 尾奏漸弱,如連綿的梅雨滲入大地一般滋潤著。
 這時,彌秋才終於注意到表演結束了。
 片刻的沉寂,隨即世界的一切都淹沒在了雷鳴般的祝福之聲中。

 四周飄著淡淡的桂花香。她靜靜地呼吸著。
 輕風拂過,桂花似乎掉了下來,花香更明顯了。
 大約在正午時分。
 陽光透過她緊閉的眼瞼,照亮了世界。
 玉響緩緩睜開雙眼,光芒映入她的眼簾。
 這裡是聖律詩院的醫務室,玉響正躺在一張被白色簾子隔開的病床上。
 她稍微動了動身子,頭髮與棉布枕擦出沙沙聲,訴說著這裡並非來世。
「——為什麼……」
 為什麼我還活著。
 玉響還來不及感到喜悅,便先感到了驚訝,像是遭了狐妖一樣。
 她吸了一口氣,消毒液的清香順著呼吸道進入了她的肺中。
「玉響大人!」
 莉莉米和菈菈米尖聲叫道,掀開遮簾衝進了她的隔間。
「……!」
 兩人盯著玉響的面龐,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但最終跪在床邊,一邊肩膀上下抖動一邊哽咽著。
 玉響用盡全力把依舊不怎麼聽使喚的身體朝向兩人的方向,伸出了一隻顫抖的手。
「莉莉米、菈菈米……這裡是……?」
「啊,她醒啦!」
 在任何人有機會回答她的問題前,簾子另一側便傳來一聲興奮的叫喊。
 彌秋也猛衝到了玉響身旁。
 她把手放在了床沿上來制動,結果彈簧床墊往回一彈,玉響的身體在床上小小地跳了一下。
「你這廢鐵!」
 莉莉米叫道,但彌秋毫不顧她,滿面笑容地向玉響打起了招呼:
「我叫彌秋!你已經在這裡睡了三——整天了呢!」
 玉響虛弱地搖了搖頭。
「……這不可能。我受的傷光靠睡覺不可能恢復。」
 她與自己這脆弱的生命一同度過了二十餘年,對身體的極限再清楚不過了。
 那時她確確實實地燃盡了自己的生命之火。 但這裡卻不是來世——這說不通。
「這個呢這個呢——!」
 彌秋調皮地笑了。
「我許了個願,然後獎杯就『哇——』地發出了粉紅色的光,再然後你的身體就也『哇——』地亮了起來——」
「哎?呃……」
 幾乎一個字都沒聽明白。
 就在這時,一隻手從彌秋身後扣住了她的頭。
 是拉迪莉娜。
「這齣好戲是羅洛瓦整的。」
 突然出現的拉迪莉娜用大拇指朝著朝著醫務室裡側比了比。
 羅洛瓦坐在摺凳上,正用湯匙喝著什麼湯,突然聽到自己的名字,驚得一哆嗦。
「哎,啊,我在!……好燙!」
 拉迪莉娜繼續說道,無視了羅洛瓦被打翻的湯燙得恨不得滿地打滾的慘狀。
「他身上有生命的力量。他利用那份力量才勉強強保住了你的命,但到頭來那也不過算是急救,能幫你堅持多久誰也說不准。」
 彌秋插嘴道:
「所以所以,我們就想到可以用獎杯呢!」
 拉迪莉娜裝作完全沒聽到:
「彌秋和諾克諾拿到了盛典的冠軍,然後向獎杯許了願,讓你活下來。」
 在為世界帶來和平與希望的都市國家聖律詩院。
 誕生在無神紀的聖律詩院,在那沒有神格的嚴苛時代中為世界各地帶來了笑容和希望。
 少女們一定也感受到挫折和無助,但即使如此少女們還是唱歌跳舞,為世界各地帶來笑容。
 用她們小小的手腳和聲音,向世界不知何處傳達意志,希望能治癒受傷而硬化的內心。
 她們的思念像是消融的細雪一樣,在千百年的時間裡逐漸堆積,結晶,形成了一樣東西。
 聖律詩院的煌結晶在少女們的禱告中熠熠生輝。
「為什麼……為什麼要為我……」
 玉響、莉莉米和菈菈米做了無法挽回的事。
 她們攻擊了拉迪莉娜等人,企圖破壞百花盛典。
 她們卻不計前嫌,反而拯救了她的生命……
 她的心中充滿了悔恨和感激,用顫抖的聲音說:
「謝謝你們。我該怎麼……怎麼才能報答這份恩情……」
「你要真的想,就向彌秋……」
 拉迪莉娜用抓著彌秋腦袋的那隻手在她頭上抓了幾把,彌秋嘰哇亂叫了起來。
 她的另一隻手則指向了坐在醫務室一角的諾克諾。
「……和諾克諾道謝吧。」
 諾克諾的半張臉藏在一本翻開的小說後面,瞧著玉響的狀況,謙虛地點了點頭。
 彌秋像隻活潑的小狗一樣興奮地把粉紅色的頭髮左右亂甩。
「不用謝不用謝!這是我跟諾克諾一起決定的!」
「那可不……」
 她話說到半截,便被醫務室門被大聲撞開的聲音打斷了。維爾斯特拉闖進了醫務室。
「聽說小玉響醒過來了?!」
「真是嫌還不夠吵……」
 拉迪莉娜吸了吸鼻子,莉莉米和菈菈米則威嚇似的發出了低沉的聲音。
 當然,維爾斯特拉不是會在意這種事的人。
 他邁著強有力的步伐走到了玉響的病榻一側,將她白皙的手握在自己手中。
「你可真沒把我嚇死!去找這兩個小鬼的時候,我往右去,小玉響往左…」
 維爾斯特拉冷冷地瞥了莉莉米和菈菈米一眼,握緊了玉響的手。
「結果找到的時候,小玉響倒在地上一動不動,兩邊都破破爛爛的,走廊也燒得黑黑的,我是不知道你們在胡搞些什麼……」
 維爾斯特拉越說越粗魯,醫務室中的空氣緊張了起來。
 拉迪莉娜大聲哼了一聲,驅散了眾人的緊張。
「莫莫克打了個超大的噴嚏。對吧,莫莫克?」
「噗……噗咿!」
 拉迪莉娜肩上的莫莫克一瞬間像是沒反應過來該做什麼,隨即用力地叫了一聲。
 拉迪莉娜挺了挺胸:
「畢竟偉大的龍族從小就與平庸無緣。無論是走路、扇動翅膀、打噴嚏,一切都是非凡的。」
「噗、唧!噗咿——!」
 莫莫克用力點頭。
 要不要這麼配合啊。
「……算了,你說是就是吧。沒必要破壞這邊兩位小姐的愉快心情。」
 維爾斯特拉皺了皺眉頭,聳了聳肩,望向彌秋和諾克諾。
 兩人身上穿的已不是盛典時華麗的表演服飾,而是普通的校服。
 玉響想起兩人在盛典上的樣子,隱然浮現出一個微笑。
「彌秋和諾克諾的舞台表演,一定非常精彩吧。」
「!」
 彌秋睜大了眼睛,頭髮突然蓬了起來,雙手啪的一聲拍在一起。
「這樣這樣!我們在這裡再唱一次吧!諾克諾,諾克諾!」
 彌秋不分青紅皂白地把諾克諾拉到了玉響面前。
 被拉來的諾克諾當然完全沒反應過來。
「哎,哎?彌秋?」
「我們是參賽編號10號,彌秋和諾克諾!很高興能為各位帶來表演!來吧,一、二、三、四!」
 然而從彌秋口中響起的,卻是破壞力極強的機械反饋尖鳴。
 在場的人一齊摀住了耳朵,諾克諾則拚死地喊道:
「彌秋!」
「唔、對、對不起……從上次唱過歌之後,音響系統的狀態就不太好……這就是用盡全力嗎?」
 諾克諾一根手指抵在唇間,陷入了沉思。
「你這麼說,最終舞台的表演,彌秋的歌聲確實比以前發揮得好不少……」
「是吧是吧!」
「但如果害得壞掉的話…!」
「我來給你修好吧?」
 是維爾斯特拉。
 彌秋的身姿興奮地朝前探出。
「真的嗎?!」
「那當然。賭上我閃擊工業CEO的尊嚴,包給你換上全宇宙頂級的音頻系統。修這邊這倆的時候順便把你帶上就好。」
 維爾斯特拉用下巴比了比莉莉米和菈菈米。
 兩人在戰鬥中受到的傷害,雖然經過了玉響的治療,但還是破爛不堪。
 胸口依舊空著個大洞,球體關節上全是裂痕,可以窺見下面的強化合金絲線。
 本來扭成一股的絲線,受到攻擊後有部分斷裂開來,不少線頭一樣的金屬纖維探出。
 這個狀態下還能自由行動,堪稱奇蹟。
「本來說在小玉響醒來之前給他修好,但他們一步也不肯離開醫務室。」
「你、你們倆……」
 玉響垂下了眉毛,露出了悲傷的表情,彌秋則完全相反:
「所以呢,我們就決定一起在醫務室過夜了!」
 她指了指牆邊放著的皮沙發,上面胡亂堆放著幾張毯子。
「打撲克贏了的人睡床,輸了就睡沙發,結果你猜怎麼樣?我跟羅洛瓦竟然連著輸了四局——」
 彌秋正滔滔不絕地講著,玉響的肚子卻咕咕叫了起來。
 正好十二點,報時鐘布穀鳥同時響起,聲音卻都被蓋了過去。玉響滿面通紅,摀住了腹部。
「對、對不起……」
「啊,確實,小玉響除了注射滴水未進啊。」
「我們馬上幫您準備用餐。」
 莉莉米和菈菈米試圖站起身來,戰鬥中損壞的球體關節吱呀作響,險些跌倒在地。
 彌秋興奮地舉起了右手。
「我們去去就來!」
 她的左手則握住了諾克諾的手。
 諾克諾點了點頭。

 彌秋關上身後的醫務室門,誇張地給自己鼓了鼓勁。
「不要跑啊。」
 諾克諾小心翼翼地說。
 兩人之前就拜託食堂幫大病初癒的玉響準備好餐點。
「話說,聽說龍族帝國的病號飯是叫『米粥』吧?」
「好像是。也不知道是什麼味道。」
「諾克諾你們老家那邊感冒的人不吃『米粥』嗎?」
「我們那邊一般是水果,或是用牛奶煮過的麵包什麼的……」
「哇……聽起來很好吃!」
 彌秋雖然不用吃東西,但一直對這些知識頗有興趣。
 她也會跟其他人一起去食堂,雖然不吃東西,但光看著諾克諾和梅蒂埃爾她們吃東西的樣子都會感到很幸福。
 能讓她們露出那樣的表情的食堂餐,一定能幫玉響重現活力吧。
「吃飯,吃飯,吃飯!」
 彌秋在走廊上的紅地毯上蹦蹦跳跳,諾克諾快步走著才能跟上。
 食堂離醫務室不算近,就算走快點也要五分來鐘。
 就在這時,隔著窗玻璃的外面,傳來了一道獨特的低沉聲音。
「咩——」
「啊,是白山羊!喂——!」
 彌秋猛地拉開微開的窗戶,朝著窗外高聲喊道。
 她兩手猛揮,走在樹下的白山羊獸人終於注意到了兩人。
 這位被學生們稱作「白山羊」的,是聖律詩院郵局的郵差。
 顧名思義,他是個白山羊獸人,挎著巨大的皮製郵差包。
 一頂紅色的小帽子夾在他的兩支角之間,金色的裝飾絲帶閃閃發光,非常時尚。
 聖律詩院的學生們雖然有通訊用的終端,但書信往來依舊廣泛存在。
 她們常常能收到故鄉家人和朋友的來信,如果已經出道,還可能收到粉絲的支援信。
 對剛剛出道的偶像們而言,沒有比粉絲的支持更令她們鼓舞振作的東西了。
 將這些幸福帶給各位學生的,就是這位白山羊。
 有傳言說……他在餓了的時候會偷吃信件的邊角角。
 彌秋從半開的窗戶中朝白山羊探出身去。
 諾克諾站在窗框後面,怯怯地望向外面。
「你好啊,白山羊!」
「哎呀呀,彌秋同學和諾克諾同學,你們好。你們在盛典上的表現真是太精彩了,我看了電視轉播。」
「哎、哎、真的嗎?」
「我也不容易請到些假。彌秋和諾克諾的歌舞表演……真是觸動人心呢,太精彩了。」
「嘿嘿,真害羞。」
 彌秋像跳舞一樣扭了起來。
 自從盛典結束,彌秋每次遇到人誇就扭個不停,諾克諾的臉則脹得通紅。
 誇她們的人實在太多了,幾乎讓兩人覺得置身夢境,或者是活在另一個現實之中。
 兩人晃悠的晃悠,臉紅的臉紅過了一陣,彌秋突然雙手一拍:「對了!」
「白山羊,有我們的信嗎?」
 在這之前,諾克諾收到的絕大多數信件都是人魚四姊妹寄來的。
 諾克諾偶爾不在宿舍的時候,就由舍友彌秋幫她代收。
 親手把信件交給諾克諾時她露出的笑容總令彌秋感到無比幸福。
 白山羊啪嗒啪嗒地朝兩人走來,抖動著她的小耳朵。
「咩咩咩……讓我找找。畢竟文化節才剛剛結束,各位粉絲肯定收穫了不少感動吧。粉絲來信的數量超級多呢。」
 白山羊拍了拍鼓鼓囊囊的郵差包。
 白山羊在包包裡翻找著,紙張在包裡嘩啦嘩啦地響了一陣後,終於停了下來。
「哎呀?」
 他從包包的深處挖出了一個信封。
「咩……是寄給彌秋同學的信呢。」
「哎?」
 彌秋的雙眼閃閃發光。
 在這之前,從來沒有信件是寄給她的。
 一封都沒有過。
「當然可以,請。」
「哇!」
 彌秋慌張地用兩隻手接過了遞來的信封。
 諾克諾從側邊悄悄探過頭來。
「誰寄給你的?」
「不知道。」
 白色的信封上沾著不少灰塵,邊緣稍微有點焦黑。
 背面通常寫有寄件人的地方空空如也。
 但她有種預感。
 她用顫抖的雙手把信封翻回正面,看到收件人一欄以潦草的字跡寫著:

 致親愛的BD-302 彌秋

 微風徐徐,如春天盛開的櫻花一般溫柔,從敞開的窗戶吹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