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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vel
庫雷群雄譚(CROSS EPIC)

第一章 英雄為誰而生

作者:鷹羽知  原作:伊藤彰  監修:中村聰

第1章 第6話 傳說的記憶 

「那個那個,這個為什麼是這樣啊?」

  伊娃從小就喜歡把「為什麼」掛在嘴邊。
其他人嫌她的「為什麼」太多,就給她起了個外號叫「十萬個為什麼」。
  每當她又問為什麼,大人們便這樣嚇唬她:

「壞孩子會被關進白色研究所(Bianca Laboratorio)哦。」

 所謂白色研究所,是在過去「虛無(Void)」侵略庫雷時,人們開展各種研究的地方,據說位於永久凍土地帶。自天輪聖紀依賴,隨著「虛無(Void)」的侵略減少,在離那裡很遠的北方地區,它便成了大人管教孩子時非常方便的題材。

 比如說,壞孩子會被送到白色研究所作實驗品。
 比如說,壞孩子會被送到白色研究所餵動物。
 再比如說,壞孩子會被送到白色研究所關上一輩子。
 
每位大人都編出了自己的版本,但彼此之間沒有太大差別。正值青春期的伊娃天不怕地不怕,聽到這些威脅都只會哼一聲作為回應。
不過女孩總有一天也要變成女人。大人們總期待著這位「十萬個為什麼」長大了能稍微正經一些。
伊娃可謂淋漓盡致地背叛了他們的希望。
那是一個平凡的早上,沒有任何特別的事情發生。陽光溫柔地灑下,上班路上的人手拿咖啡走在人行道上。遠處還能聽到塞車的計程車在大聲響著喇叭。就是在這樣的一天,伊娃得知了那個「傳言」。
布蘭特之門依托著在庫雷各國中拔尖的科學技術維持著國力,而托謝是其中的一座居住區。托謝外面白雪皚皚,裡面的氣候卻能透過空調技術調整至完美的宜居環境。要是有恐怖分子,還會有飛來飛去的極光戰姬,但今天只是普通又和平的一天。
一排高樓大廈中的一個單位——伊娃在玻璃幕牆旁邊坐下,手指輕輕地劃動著平板電腦。
八卦新聞,八卦新聞。絞架球戰績,八卦新聞。
然後——是一則有關煌結晶Fire·Regalis的文章。
看到它的瞬間,少女的瞳孔縮小得如針眼一般。
文章提到了關於煌結晶Fire·Regalis各種各樣的傳聞,但質量良莠不齊。它在哪裡?有著什麼樣的力量?連這些最基礎的事情都沒人能搞清,幾乎令人發笑。但在諸多資訊中,伊娃注意到一點。
 據說王冠聖域南側洞窟的深處有著一處空間扭曲,其中藏著一件未知的寶藏——一件映出這顆星球過去英雄姿態的秘寶。
 通訊網(網絡)上不少人號稱自己看到了,但完全不可信。全是些雜七雜八的垃圾資訊。然而,伊娃的本能被這條資訊喚醒了。

——為什麼呢?

秘寶為什麼會在那樣的地方?為什麼會還留著?是什麼樣的技術?魔法?是什麼樣子?
 官方來源的影片資料沒有任何捕捉到3000年前發生的事情。如果能親自見證——光是想像了一下,就興奮得全身汗毛都豎了起來。
 沒時間猶豫了。
伊娃收拾好盡可能少的行李,奔出家門,一瞬間差點撞上了住同層的一位女性,但及時側身避開了她,然後繼續跑。

「喂!你要去哪兒啊!」
「我有想要搞清楚的事情,要去一趟王冠聖域啦!」

一般人聽到她不正式的語氣,肯定會以為她只是像其他小孩子一樣在開玩笑。只有住在她附近的鄰居知道她是認真的。

「壞孩子會被關進白色研究所哦!快回來!」
「才——不要呢!」

伊娃吐了吐舌頭,連頭都不回地跑了。
 

 
除了「十萬個為什麼」以外,伊娃還有個綽號,叫「不經大腦」。
畢竟她每次遇到什麼感興趣的東西,都會不經大腦地行動起來。
 明明學習成績一般般,卻總無緣無故地覺得自己是個天才;明明只會在網上捕風捉影地了解點雜學知識,卻以為自己比其他孩子聰明,覺得自己多才多藝。在其他人眼裡,她只不過是個好笑的小孩而已。
這麼幼稚又不明道理的人能活到今天,倒也不得不承認她運氣好。當然,她被騙過錢,也落下過一身輕傷,這些都不必單說。
 少女帶著她引以為傲的傷痕,一路走來,手裡拿著作為她資料來源的平板電腦。

「它藏在莫塔山脈的某個噴發區」……
 點進去看看。
「預兆是反複發生的地震。地標是洞穴深處噴出有毒氣體的地方……」
 點開。

「找到了!」

伊娃從平板電腦上移開視線,看到了暴露在光禿禿岩石上的洞穴入口。這裡的海拔高度已然超過兩千米,畢竟花了兩天時間爬過陡峭的岩石山路。
 她嗅了嗅空氣,一股稍有些刺鼻的味道鑽入她的鼻腔。正當她毫不猶豫地準備踏入洞窟時……
隔壁山間小屋的門打開,走出來了一位白鬚老者。伊娃的容貌映照在他混濁的白眼中,他重重地吐了口氣。

「孩子,這裡是死之岩窟。」
「我知道啊!我已經提前調查過了!」
「……你不要命了嗎?」
「命?」

她像是沒聽懂一樣地重複了一遍。然後她猛地想起,原來自己還有「命」這種東西啊。

「哈哈,『命』!『命』算什麼!」
「年輕人總是這麼說。你要去的地方只有死亡。」
「那你說那你說,大家都是為什麼活著呢?光是為了活著而活著嗎?那也太——沒意思了吧!」
「沒有知識和經驗支持的匹夫之勇是愚昧無知的表現。」

伊娃當然不怕這句威脅,因為她連「匹夫之勇」和「愚昧無知」是什麼意思都不知道。

「行行行,好好好!」

她轉身躲開了擋路的老人,跑進了洞窟中。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在洞窟中蔓延開來。但這對夜視能力強的伊娃來說不是問題,她用戒指發出的光照亮周圍,在洞穴中前進。
 很快,她便失去了時間感。食糧近乎耗盡,喉嚨也開始感到乾燥,只有興奮感驅使著她繼續前行。
就在那時,洞窟突然晃動了起來。地震。伊娃在進山和爬山途中就已經遇到多次地震,但這次比之前的晃動更厲害。
有種不好的預感。
洞窟的岩壁在晃動中突然裂開一條縫隙,眨眼間便蔓延開來。少女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天花板便轟隆一聲塌了下來。

「!」

少女的目光捕捉到崩塌岩壁背後出現的空間,以及座落在其後的那塊赤色岩石——在岩室中自然發出彩虹色閃光(Fire)的岩石。

「……找到了。」

 她微微呢喃道。在那一瞬間,她的頭部感到了沉重的衝擊,眼前一黑。正在崩潰的天花板碎片擊中了她的腦袋。

「呃!」

她幾乎被直接砸倒,但硬是撐住了。離閃亮的寶藏只有幾米距離了。
 但她還是沒能做到。一塊沉重的石頭砸在了她的後背上,她被壓得向前倒了下去。
 石頭的重量幾乎要壓碎她的肺。她拼命向前伸手,卻觸不到。
——不行。
戒指的光芒變得微弱,整個區域陷入了黑暗。
 就在那時。
 傳來一陣沙沙聲。像是什麼大型生物在這狹隘的岩道中滑行。

哦哦・・這真是不錯的欲望。・・・・・・・・

伊娃感到包裹著她身軀的黑暗減弱了,身體突然變得輕盈起來。 
 她拚盡全力,把手放在寶物上。
 瞬間——明亮的光與暗像洪水一樣淹沒了伊娃的大腦。
 

剎那間展開的場景,是一座表面已是禿岩的山峰,兩名對峙著的英雄。

 一側是,幻影爆能龍·帝王。
另一側則是,龍紋·帝王·終結。

兩者都是歷史上著名的英雄。但如果伊娃沒有記錯,兩人應該在三千年前就消失了。
伊娃站在遠處看著這兩人。她能看到自己的手,卻無法感覺到皮膚的觸感。
這不像是在觀看記錄,而是像親臨現場,卻感受不到自己的肉體。看樣子這只是在以這寶物的視角觀看這場戰鬥。
她深知自己不會遭遇任何危險,但也被這兩名英雄對峙帶來的緊張感抑制住了呼吸。寶物的能力使兩人的感情和思考也流入了伊娃的大腦。
 幻影爆能龍·帝王——吞噬了曾在聖域中孕育的絕望,成為了有強大黑暗之力的深淵龍。據說,他在漫長的歷史中,看到隱藏在數以萬計的人們心中的黑暗,而這些黑暗已經玷污了他的靈魂,將他拋入了無盡深淵。
從他那裡感受到的,只有想要毀滅一切的絕望與憤怒。
對抗他的則是他曾經的好友,龍紋·帝王·終結。他為了結束這場漫長的戰爭,以自己的生命作為代價獲得了進一步的力量,成為了帝國最強的龍戰士。
幻影爆能龍·帝王率先展開了攻擊,打破了緊張的氣氛。龍紋·帝王·終結也衝了上去,準備迎擊。
劍刃相疊,迸發出純白色的雷光和艷紅色的火花。
 兩人實力相當。如有一方稍不留意,便會殞命。
 如果龍紋·帝王敗北死亡——庫雷全境就會徹底陷入戰火。
 他做出的選擇是什麼?
是將生命火種轉化為力量的禁忌邪術。
他的命火在四根翅膀上熊熊燃燒,四周的空氣都變得乾燥起來,
岩山上僅存的一點枯木瞬間化作了木炭。
 戰鬥的結束意味著死亡。即使如此,他把一切都賭在自己的劍上,為了斬斷仇敵——同時也是自己唯一朋友——內心中的黑暗。
他的怒吼直衝天際。
然而,他用盡全力也沒能擊退對抗著的絕望。
 終於,他的身體沉入大地,燃燒著的羽翼化為灰燼,火焰之劍也熄滅為了沉悶的灰色。
 他無言地望著過去的好友。
贏家與輸家。拚盡全力戰鬥的兩人,沉靜的雙瞳中都寄宿著淡淡的憂傷。
這靜寂彷彿要永恆持續下去——但結局終於還是來臨。
幻影爆能龍·帝王揮下了他的劍,奪去對手的生命。

伊娃明明深知自己無法幫上忙,卻還是忍不住伸出了手,但自然觸及不到任何——
下一刻,場景又變了。

廣闊無垠的沙地,瀰漫著肅殺的氣息。
 握劍筆直立於中央的,正是經過三千年後依舊是傳奇人物的騎士——狂風劍刃。
他是曾經的神聖國家聯合聖域王國的英雄,歷史上唯一被強大兵器選中的人。
站在他一旁的則是爆能之暗。他曾是暗影騎士團的戰士,但沒有被兵器選中。他對狂風劍刃的羨慕和憎惡使兵器都為之扭曲,放出了暗色的光。
 汗水緩緩從他們的臉頰上滴落。
 兩人執劍以對的敵人,是散發著不祥氣場的幻影爆能龍·帝王。他擊敗了龍紋·帝王·終結後,獲得了更強的力量。明明經歷過一場激烈的戰鬥,他身上卻沒有任何傷痕。
 就連在海內外聲名鵲起的兩位劍士,也完全無力抵抗。
怎麼才能贏——就是這一瞬間的分心,兩人便被雷霆之劍輕鬆掃飛,倒在了地上。
胸腔被擠得像是碎了一樣,鐵鏽的味道在口中蔓延開來。即使企圖站起來,身體也像是被縫在了地上一樣動彈不得。
爆能之暗終於發自內心地明白了。
 拚盡他們的全力,也無法戰勝這個對手。
 ——既然如此,也沒什麼必要再猶豫了。
 他把劍遞給拚命站起來的狂風劍刃。他徹底明白了,如果他要把力量寄託給別人,就只有這個人夠格。
 狂風劍刃沒有接過劍,而是向臥在他身邊的男人伸出了手。
 爆能之暗猶豫了片刻,終於苦笑了出來。他對這個人最憎惡——最憧憬的,正是這點。
 他對狂風劍刃的嫉妒不會消失。他也曾被幻影爆能龍·帝王的暗之心吸引過。對於只追求唯一力量的他而言,混沌有著一種難以抵抗的魅力。
——但有些事情,只有影子才能做到。
 爆能之暗起身,將自己的劍與他的劍重疊在了一起。兩人之間不必多言,充滿決心的目光相視片刻便足矣。
 狂風劍刃的純白鎧甲染上了薄暮般的黑色。
這是兩人合力的姿態——王威·狂風領主。
 男人將劍指向在咆哮的帝王,眼中沒有一絲猶豫。
 光與影合二為一,斬裂了一切。

「——!」

 下一刻,眼前的景象像是被一刀斬斷,突然變回了洞窟。伊娃感到一股強烈的心悸,呼哧呼哧地喘了起來。
回到現實的安心感,和剛才所見一切的興奮感令她渾身發抖。
 寶物靜靜地臥在她手中。她撫了撫石頭的表面,但它也沒有再次發光。
 這個寶物能幫人看到過去記憶的幻象。但它現在究竟是完成了使命而壞掉了,還是有其他理由不工作,伊娃無從得知。
 不知不覺中,少女的臉上綻放出如花一般的笑容。
既然現在無從得知,那去得知不就好了?這便是她一直在尋找的謎題。

「——對了。」

伊娃想到了一個好主意。 

「伊娃,你跑哪裡去了?大家都在找你!」

 剛一跑出家門,伊娃就被鄰居叫住了。她背後的行囊比上次出門時大了幾倍。

「啊對了,得和大家道別啊!我要去一趟白色研究所哦!」
「哈?哎?」
「那就拜拜啦!」

 大人們關於白色研究所的種種傳言。
 比如說,壞孩子會被送到白色研究所作實驗品。
 比如說,壞孩子會被送到白色研究所餵動物。
 再比如說,壞孩子會被送到白色研究所關上一輩子。
——簡直棒極了!

根據她的調查,白色研究所實際確實座落在居住區外面的永久凍土地帶中,而且確實開展過各種對抗「虛無」的研究。
 據說虛無和命運之力之間有著強大的聯繫。那麼,那里或許也有和煌結晶Fire·Regalis有關的研究。
 大人們喊出的話像箭一樣飛向她,但她根本沒有停下腳步。

「你會後悔的!」
「才不會啦!」

 她回過頭來,臉上的笑容燦爛無比。

「畢竟我全都想知道嘛!」

 在知識的誘惑面前,邪惡的研究所又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