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庫雷群雄譚(CROSS EPIC)

第一章 英雄為誰而生

作者:鷹羽知  原作:伊藤彰  監修:中村聰

第1章 第10話 崩壞

 聖域的火把燃燒著,煤煙逐漸與天空融為一體。火光照出了兩個人影。
伊娃坐在奧布斯庫戴特的肩膀上,筆直地豎起食指。

「……換句話說,我需要『慾望』。」
「……哦。」

 看著奧布斯庫戴特遲鈍的反應,伊娃一邊使勁拍打男人的肩膀,一邊樂不可支地說:“討厭啦!”

「煌結晶是『滿足慾望』的東西,那麼我們自然需要許願了……可我沒有任何慾望,所以才沒成功。我完全沒有物慾和成功慾。求知慾倒是無窮無盡,可煌結晶先生又不會開口講話……這可怎麼辦才好。」

 奧布斯庫戴特似聽非聽,一雙警覺的眼睛觀察著四周。伊娃將煌結晶拿到他眼前。

「奧布,你有沒有什麼想做的事?什麼都行,趁著現在全部都能實現!你只要讓我見證一下就行。」
「……沒有。」
「什麼都沒有?美女如雲的酒池肉林!難道不棒嗎?或者就像個莽夫那樣要一把最強的劍也很不錯啊!」

 聽著這話,奧布斯庫戴特嚴肅的表情略微緩和,他寵溺地苦笑起來。

「……不都跟你說好幾次了。」
「也是,我耳朵都快長繭子了。可是人心是會變的,總歸得確認一下吧?」
「我已決定……我的願望是,滿足你的願望。」

 聽了回答,伊娃嘆了一口氣,慢慢地將手指向前方。

「……既然如此,就完成我的願望吧。打敗她,奧布斯庫戴特。」
「遵命。」

 她的手指所指向的是穿著雪白甲胄的騎士——泰格麗雅。琉璃藍色的眼瞳倒映出奧布斯庫戴特的身影。她嘴唇輕顫,吐出話語。

「找到你了——奧布斯庫戴特。」

 一觸即發的殺意直指奧布斯庫戴特,然而他就如磐石般巋然不動。伊娃露齣戲謔的微笑,輕盈地從男人身上降下。
 泰格麗雅的殺氣直刺面前的男人,但他紋絲不動。

「殺害我師父的大罪人,奧布斯庫戴特。我給你一個辯白的機會。」
「我無話可說,是我幹的。」

 對這個回答,泰格麗雅深吸一口氣,劍無聲出鞘。
 
「若是如此,我向師父和這把劍起誓,我要殺了你。」

 一瞬間,劍柄上鑲嵌的七彩石在暗夜中迸發出鮮烈的光芒。
 這是騎士之國王冠聖域引以為傲的三十種武器之一,可以一敵千,光她一人便能扭轉戰局。
 劍與騎士渾然一體,包裹著二者的清澈白色光芒是那個國家引以為豪的正義、秩序。然而裡面帶著一絲暗紫,像是摻雜其中的劇毒——那是憎恨嗎?

 光芒閃耀起來。

被壓縮的魔力化為刀鋒,粉碎了大地,伴隨著轟鳴聲向奧布斯庫戴特襲來。
你怎麼敢相信,這僅僅是揮了一劍呢。若是普通人早已粉身碎骨。
——然而。
 燒灼引發的白煙散去,男人神情悠然地站在原地。即使正面接下了這一記斬擊,他依然面不改色,神情肅穆。
 
「——別小看人!」

 剎那間,泰格麗雅腳下的礫石飛濺,她衝向了奧布斯庫戴特。手中的大劍低鳴,劃出一道劍風。
 奧布斯庫戴特再次從正面接招。兩把大劍猛烈撞擊,力量不斷爆發溢出。
 地面像隕石坑似地凹陷下去,火把被吹到了老遠的地方。然而釋放出的魔力光芒將此地照耀得猶如白晝。
 梅普露帶領一眾騎士趕到現場,但巨大的壓力讓他們無法靠近,將被奧布斯庫戴特打倒的近衛兵疏散到安全地點就已用去全部精力。

「泰格麗雅……」

 梅普露低語,切齒痛恨自己無能為力。
 在她的視線前方,泰格麗雅一躍而起。她將全部力量施於劍端,彷彿要將奧布斯庫戴特劈成兩半。
 可刀刃碰到的,只有一躍而出的男人的一滴汗罷了。

「明明是泰格麗雅比較強,為什麼……」

 劍技和臂力平分秋色。魔力應該是泰格麗雅更勝一籌。
 可只有泰格麗雅的側臉浮現出焦躁之色。往日溫和的微笑不見踪影,那兇神惡煞之貌,彷彿要吐出鮮血。
 與之相對,奧布斯庫戴特面無表情,就像是頑石或鋼鐵鑄成的雕像一般。
 泰格麗雅拉近距離與之近身肉搏,企圖勉力擊破他的防守,好伺機一刀斬下。可奧布斯庫戴特堅如磐石。
 這時梅普露有了一種既視感。
 這個情景——沒錯,就像自己在訓練場被泰格麗雅教授劍技的場景。
 面對像大樹生根一般紋絲不動的對手,自己暴風驟雨似地砍過去。
可無論用什麼手段也找不出絲毫勝算——因為對方根本沒有獲勝的意思,不過是在考驗自己罷了……
 梅普露立刻就確信了自己的想法。
在兩劍相撞,二人距離近到可以感到對方氣息的瞬間——奧布斯庫戴特不帶感情地看著泰格麗雅說道。

「——十年了。」
「是啊。我沒有一天忘記要殺了你。」
「你變強了,泰格麗雅。」

——錯愕。
 這個形容再恰當不過了。雖只是短短一瞬,泰格麗雅的所有情緒一片空白。
 
為什麼,
現在來說這些?
 
乾澀的紅唇顫抖著吐出話語。
有些瞬間彷彿永恆——憤怒從喉嚨迸發,猶如從乾燥的沙子中浸潤而出、進而奔湧的水流。
 
「——你還要擺出老師的姿態嗎!」

 魔力如燎原的野火一般從體內湧出,熊熊地炙烤著空氣,向奧布斯庫戴特襲去。男人的臉上、手臂上立時出現割傷。血珠湧出擴大,飛散在半空中。
終於要分出勝負了。
即使預感到自己將支配全場,男人依然言辭肅穆。低沉的聲音不驕不躁,只是宣告事實。
 
「不。你已經沒有老師了。你最終會超越那個男人吧。」
 
 男人的大劍——猶如泰格麗雅兵器的鏡中倒影。劍上包裹著比黑夜還要漆黑的氣息,宣告它能無情地碾碎一切。
「可是你贏不了我。我已決定,我的首級不會給你……」
 他聲音冰冷,壓抑著情緒。但這男人並非草木。
他的心底是鋼鐵般的意志力,是即使千刀萬剮也絕不改弦易轍的決心。
 這沒有絲毫迷茫的態度讓被殺意驅使的泰格麗雅動搖了。原本熊熊燃燒的劍上白光略有減弱。
可一絲猶豫便是致命的差距——

 光與暗流轉交織。

 晦冥逆向捲起狂風,斬斷了泰格麗雅的仇恨、歲月、努力。她的身體被砸在地上,劍從手裡滑落。
 剛坐起身,奧布斯庫戴特的劍便擦著她的頭髮插進了地面。他不是瞄不準要害的人,很明顯是故意避開了騎士的天靈蓋。
 他手下留情了。
 慈悲進一步啃噬著泰格麗雅的心。
 鮮血從緊咬的嘴唇上滲出,可她就像沒察覺似地狠狠地說道。

「殺了我。」
「……」
「——殺了我!」
「你怎麼這麼兇啊。」

 在她悲痛叫喊時,突然響起兩聲突兀的拍手聲。是伊娃。

「好了,看樣子勝負已分。辛苦了,可算是等到結束了。」

伊娃將白衣像舞會晚禮服那樣展開,優雅致敬。

「你好。我是伊娃,奧布現在的飼主。你可以就叫我伊娃,不要拘禮哦?」

 少女的舉止滿是狡黠與輕佻,這是信奉清廉的泰格麗雅難以接受的。
這女孩是奧布斯庫戴特的主人?這男人好歹也曾是騎士,要效忠那也得是——

「我不配做奧布的飼主,對嗎?真是,你不用說,眼神就已經表現出來啦。真是失禮!好了,別理這種沒禮貌的輸家了,奧布該回窩啦。」

 伊娃招手喚回奧布斯庫戴特,將手肘撐在他的手臂上,環視四周。
 地點是聖域與城鎮之間的大石橋上。輸給奧布斯庫戴特的近衛兵七歪八倒,失去團長的騎士群龍無首。
從這裡逃向城鎮很容易——但這樣太無趣了。

「嘿嘿,接下來是娛樂時間。輸了的人就眼巴巴地看著我的『慾望』實現吧。」

 伊娃輕輕勾勒手中的煌結晶,像唱歌一般織起語言。

「通利村——沿海有灘塗;開鑿水路,地下水位高;曾是麥子產地,土質疏水性好。如果以魔力向其施加巨大的震動,猜猜,會發生什麼事呢?」

 煌結晶內的熾火突然升溫。彷彿被送入了大量氧氣一般,火勢愈發熱烈,終於散發出炫目的光芒。

「讓我看看吧,煌結晶Fire·Regalis!」

 一瞬間的寂靜之後,地面開始微微震動,很快就變為了巨大的地震。劇烈的橫向晃動甚至讓人誤以為全世界都搖晃了起來,傍晚時的震動遠遠無法與其比擬。
 最終,那個現象發生了。
 噴砂冒水——這是地下水位高的地基發生震動時,地面發生液化的現象。
 由於良好的疏水性,原本就不穩定的通利的土地在震動之下化為了巨大的沼澤。鋪設的磚塊崩裂,沉入泥濘之中。沿著水路整齊排開的房屋被地面吞噬,不斷傾斜,最終無力支撐,沉入了砂土之中。
 縱橫交錯的河道漫灌,將過往的行人捲入其中,又如同惡魔一般攪動砂土。
哀嚎被房屋倒塌的巨響淹沒。

咕嘟,
咕嘟,咕嘟。

 眼前的景像如此不真實,彷彿是孩子在天真地捏碎黏土做的手工。
 少女用靈動的眼睛俯瞰這一切,將啞口無言的騎士拋在一旁。

「嗯,果然強烈的慾望才是關鍵。對微小的願望就不起反應……有些任性倒也不失可愛,那我過去看到的記憶是曾經使用者的意願嗎……?」

 低聲自言自語的伊娃表情沒有一絲興奮。那是研究者的沉靜眼神,甚至可以用冷酷來形容。
 奧布斯庫戴特剛踏上連接聖域和城鎮的石橋,一記光斬掠過他的鼻尖。
 轉身一看,站起身的泰格麗雅用劍尖指著伊娃,亂發貼在額頭上。

「所有人準備戰鬥!決不能交出煌結晶!」

 這一聲令下像一記皮鞭,打醒了慘敗頹喪的騎士們。他們發出戰吼,衝向二人。
 奧布斯庫戴特能勝過泰格麗雅,但也要使出全力。一個對手要保護恐怕無法戰鬥的少女,第二騎士團還沒有到會輸的地步。

「哎喲,好多可怕的騎士啊。超過承重範圍啦!再往這邊走很危險哦~?」

 騎士對少女不合時宜的調侃充耳不聞,一舉追趕起來。離快要過橋的二人只差分毫——就在此時。
 在足以讓城鎮下沉的搖晃中,一直勉強維持著形狀的橋桁出現了雷劈一般的龜裂。
崩塌只在一瞬間。
 橋券石分崩離析,像雪崩一樣墜入河道。 「退避!」話音還未落,騎士們就接連掉了下去。
 已經過橋的伊娃一邊探頭看,一邊嘟起嘴。

「不都跟你們說了嗎!一班急性子,過石橋不會敲一敲嗎?」
「——退後。」
「哎?」

 奧布斯庫戴特忽然將伊娃護到身後。男人的眼中映出的是踩著空中瓦礫衝天一躍,向他們逼近的女性身影。
 在與那個男人的死鬥中,泰格麗雅的體力和魔力都逐漸衰竭。即便如此,她還是強撐著繼續戰鬥——區區野獸的執念。
 她蹬地起跳,向下揮劍。

“……!”

 只差一點,但沒能砍到。
泰格麗雅的劍刺在了崩塌石橋的斷面上,身軀在半空中不安定地搖動著。即便想再爬上去,也不剩下什麼力量了。 
 站在地面邊緣的伊娃像看著她像蟲豸一樣垂死掙扎,表情逐漸扭曲。

“真煩人。啊這樣吧,去把她的胳膊切下來!這樣她就不會被再掙扎下去了吧。奧布,上。”
“……是。”

 男人的大劍朝著泰格麗雅揮下。不蘊含任何魔力,也不蘊含任何感情的一劍。
 劍刃上塗布的鮮血在空中化作一團紅霧。
 然而,這劍沒能切斷泰格麗雅。細絲纏住了奧布斯庫戴特的手腕,干擾了他的行動。

“泰格麗雅!”

 雖然肩上受傷,梅普露卻挺身保護了泰格麗雅。
 石橋崩毀把騎士們卷了進去,但長著翅膀的梅普露自然不怕墜落。
 魔力絲線自然無法完全阻止奧布斯庫戴特,但如果沒有她的幫助,這一擊留下的傷一定會直達心臟吧。

“梅普露,為什麼……”
“真正的壞人必須保護自己的小弟!”

 在奧布斯庫戴特能再次攻擊前,泰格麗雅的劍刺中的斷崖也崩落了。毫無抵抗的梅普露和泰格麗雅落進了深深的水渠中。

“那就貴安了,各位。如果還活著的話,以後再會吧?”

伊娃面朝著黑暗的水渠,聽到落水聲後,便像天鵝展翅一樣甩動身著的白衣一回身。她瞥了一眼崩毀的城鎮,向奧布斯庫戴特伸出了一隻手,優雅得仿佛是在邀請他同去舞會。
 
“時間差不多了。我們走吧,奧布!”
「嗯。」

 夜漸深,雙子月高掛在空中。清澈的月光灑在這一片慘狀之間,為伊娃留下了一片影子。看仔細些的話,還能注意到她殘害的人們的屍骸臨終之際充滿怨恨的眼神……想必會一直纏著她前行吧。
 奧布斯庫戴特看向自己的影子,微微感覺心中有些沉重。
他輕輕歎了口氣。
怨恨的物件當然不止伊娃一人——他更配得上一切憎惡。
 因為他才是放縱伊娃在這世間為所欲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