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體力透支了，視線太昏暗了。這些藉口毫無意義。
戰鬥之中，勝敗決定一切，拉迪麗娜將渾身的力道灌注在這一斬上，藉著從高空落下的加速度，朝奧布斯庫戴特直衝而下。
然而——點燃少女靈魂的火焰劍還未斬斷敵人就變成了飛散的火星。奧布斯庫戴特一劍揮開了這一擊。
拉迪麗娜立刻在空中起勢，試圖揮出第二擊——可剎那的直覺告訴她，為時晚矣。
等著她的，只有死路一條。
莫莫可還年幼，遠不具備馱著拉迪麗娜飛行的能力，根本無法保護墜落的她。將大劍高舉過頭頂的姿勢全是破綻。
是生還是死。
奧布斯庫戴特無情地將拉迪麗娜一切兩半，左右半身從空中順勢掉落。
鮮紅的橫截面上，血肉模糊的內臟湧了出來。
預想的這幅地獄圖景——並沒有發生。
「——嗯？」
拉蒂麗娜還沒反應過來，便條件反射地以奧布斯庫戴特的肩膀為支點，輕盈地翻身騰空而起。待一著地便猛地後退，迅速拉開距離。
對方並沒有追擊。
不知為什麼，一些藤蔓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纏住了奧布斯庫戴特的手臂，阻礙他的行動。
——誰會做這種事。
伴隨著不可能的「預感」，她回過頭去。只見一名少年站在那裡，正將手伸向奧布斯庫戴特。
「——為什麼……」
地獄存在於這世間，好運極少會降臨在自己頭上。有的只有慘不忍睹、血淋淋的因果報應。
可眼前站著的，分明不是幻象。
羅洛瓦還活著。
*
「——世界樹的嫩芽是什麼……」
未等羅洛瓦說完，他的視線就被綠色的光芒包裹了。原本所在的精神世界像書翻了一頁似的場景變換，畫面中的景色瞬間變為了現實。
墜落的拉迪麗娜眼看著朝奧布斯庫戴特的刀刃逼近——她會被殺掉。可羅洛瓦的身體重得像鉛塊，兩人的距離遠如天涯海角。
然而，當羅洛瓦狂亂地伸出右手的一瞬間，地面湧出了藤蔓，朝眼前的兩人疾馳而去。
有一根指頭那麼粗的藤條循著羅洛瓦的意志而動，緊緊纏住了奧布斯庫戴特的手臂。每一根藤條雖然很纖弱，但當它們匯成一束時，便足夠箝制住對方了。
「——……」
奧布斯庫戴特繃斷了幾根，可藤蔓以更快的速度纏了上來。他被定在原地，動彈不得。
落地的拉迪麗娜轉頭看著羅洛瓦，驚愕地睜大了眼睛。他看起來毫髮無傷，朝這邊跑了過來。
「拉迪！」
「……羅洛瓦。」
面對笑逐顏開的羅洛瓦，拉迪麗娜的表情沒有一絲變化。
啪！一聲清脆的聲音響起。
咳咳。羅洛瓦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擊嗆了一下。拉迪麗娜扭著嘴角，淚水堵住了鼻子。
「你沒事，真的太好了。」
「咳咳，現在有事了……」
「你能起死回生，就該在死之前告訴我啊。」
「抱歉，下次我會的……不是，這怎麼可能嘛！」
羅洛瓦也不清楚為什麼自己會活過來。他只知道，現在的自己從頭到腳已經跟以前有了某種決定性的不同。他感覺身體中心有一條豐沛的小河在流動。是它回應著羅洛瓦的感情，化為藤蔓植物湧了出來。
他稍微冷靜下來觀察自己的狀況，發現被奧布斯庫戴特的劍貫穿的衣服還是老樣子，但胸前的傷口已經癒合。他將右手放在胸前，心臟確實在跳動。
隨即他又發現被折斷的手臂已恢復原樣。
他緩慢地張開手指，動作流暢，與斷之前別無二致。毫無疑問，某種超出想像的力量令他死而復生，並恢復了原狀。
就在這時，一個不合時宜、中氣十足的明快聲音響起。
「羅洛瓦先生早上好！您現在覺得如何啊？」
伊娃在無法動彈的奧布斯庫戴特身後開朗地招手。她滿臉笑容，睜大的雙眼異常地閃亮。她眼中映出的只有羅洛瓦的身影。
「我們確實殺了你對吧？心臟停止了跳動，也沒有任何魔力反應。你知道嗎？這就叫死亡。可這是為什麼？」
伊娃逐漸湊上前來。可羅洛瓦絕閉口不言。
他不認為伊娃會相信他與刻神指令龍的對話，也沒必要讓她相信。眼前的可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女孩。
如今奧布斯庫戴特已被封鎖行動——該如何應對。
見羅洛瓦絲毫不放鬆警惕，伊娃不滿地鼓起腮幫子。
「不告訴我，太壞了吧。你為什麼復活了？為什麼體內會有煌結晶？為什麼傷口癒合了？明明已經沒有煌結晶了，為什麼還有這麼強大的魔力？」
「……魔力？」
羅洛瓦不禁反問。
在與奧利維一起旅行的那段日子，羅洛瓦的魔力非常微弱。雖然沒有專門比較過，但應該是連一般植培種的三分之一都不到。
可現在，伊娃手中用於尋找煌結晶的指南針的針尖直直地指向羅洛瓦。
可魔力的結晶——煌結晶明明被伊娃捏在手上……
這毫無疑問展示了一個事實。那就是針尖指的方向存在比煌結晶更強大的魔力。這魔力充滿了羅洛瓦的身體。
「不可能。可這世上沒有什麼事是不可能的。大家一定都很想看我揭開秘密吧？」
伊娃展開雙臂，飛揚的白衣中掛著的不知名藥物、實驗器具發出充滿壓迫感的聲響，彷彿是某種刑具。
「快告訴我，讓我做實驗。我會像棉花一樣包裹你，溫柔待你的。」
「我、我才不要。」
絕對沒什麼好事。羅洛瓦被伊娃的異常氣勢逼得後退了一步，伊娃也隨之步步緊逼，拉近距離。
一直在一旁默默觀察的奧布斯庫戴特一邊擺脫藤條，一邊出聲制止伊娃，可她就像聽不見一樣。她一邊一步又一步地逼近，一邊低聲自語：「我是這麼想的。」
「“就像樹木、骨頭會變為化石，最終成為蛋白石那樣，世界樹的魔力流入了在地下長眠的羅洛瓦體內，最後形成了煌結晶——我的假設原本是這樣的。羅洛瓦先生本身只不過是個碰巧埋在世界樹根部的蠢蛋，一個不值一提的容器。因為你一看就弱不禁風，手無縛雞之力，甚至完全感覺不到任何求生欲！一個再平凡不過的植培種……不，你看起來就是一堆垃圾。」
「她在貶低你呢。」
拉迪麗娜說。羅洛瓦發出一聲苦笑。
「然而我錯了，大錯特錯！蠢蛋是我才對！」
少女雙頰潮紅，彷彿身處五光十色的美夢中一般大聲說。
「世界樹的植培種是不可能保護一個普通植培種的。稍微想一想就明白了。」
世界樹的植培種，羅洛瓦。
伊娃像在吮吸糖一般回味自己的話，視線也逐漸變得朦朧。
「有一些景象現在也讓我的內心躁動不已。那就是擁有巨大魔力的結晶內殘存的英雄們的記憶——我就是追著它們才來到這裡的。可這些都不過是對『現象』或『物質』的興趣，而不是對『人』。可我現在想了解羅洛瓦先生你這個人。我要抓住你，把你剖開，從指尖到肚腸，了解你的一切。我想要——羅洛瓦先生的全部。」
忽然，伊娃像想到了什麼似的摀住了嘴巴。
「這難道就是戀愛嗎？啊啊，這就是我的初戀吧。」
她陶醉地低語，她的姿態那麼可怕，讓人毛骨悚然。她分明只會把他人當做研究對象——當做「物品」來對待，卻裝出一副正常人的樣子，這當然只會讓人愈發畏懼。
羅洛瓦搖了搖頭。
「不對，戀愛不是這樣的。」
「嗚嗚……被甩了。如果是羅洛瓦先生，我覺得一定能『成為』美麗的煌結晶……那——我只能動用武力了。」
伊娃手中的煌結晶噴湧出綠色的火焰，彷彿在高調地回應她的宣言。
生命之力如怒濤一般奔湧而出。原本清澈的綠色此時熊熊燃燒，火舌如瘋狂的魔獸一般舔舐天空。
「我想了解你的一切。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我就是為了這個誕生的，就是為了這個才存在的——所以啊！」
她脫離了任何理智、知性的慾望是如此赤裸，彷彿要把腦髓暴露於光天化日下，已完全不受控制。
原本被智慧的頭腦勉強壓制住的偏執，最終還是成了脫韁的野馬。
第一個發現伊娃身上決定性「異變」的是奧布斯庫戴特。他一口氣扯開藤條，嚮往前走去的伊娃伸出手。
「喂，快停下！」
「啊哈！」
聲音已傳不到伊娃的耳朵裡了。
迸發出的生命綠光變為了黑色的能量，混雜著妖異的深褐色將伊娃包裹其中。彷彿是在為她慶賀，她終於恢復了該有的樣子。
奧布斯庫戴特試圖抓住伊娃，可邪惡的能量將他的手彈了回去。
「啊哈，啊哈哈哈哈哈哈！」
黑紅色的光芒在虛空中編織出文字，它們擰成一束，劇烈地攪動地面。轉眼間，彷彿是地獄深處沸騰了一般，地面高高隆起，最後形成了令人髮指的形狀。一個彷彿是孩童捏制失敗的黏土胎兒，臉部一邊崩壞掉落，一邊站了起來。
這並非她原本的力量。奧布斯庫戴特從未聽聞她有這種力量。那就是實現願望的煌結晶回應了她的呼喚。毫無理性的慾望成為外顯的形狀。五、八、十——眨眼之間便無限增殖。
土製的胎兒跨著岩石一般大步前進，朝羅洛瓦二人逼近。
「束手就擒吧！」
聽到伊娃狂叫的黏土胎兒一邊濺落泥漿，一邊啊、啊、嗚……地牙牙學語，一邊用粗短的手臂砸向兩人。
拉迪麗娜飛身躲過第一隻的攻擊，隨即又一劍斬斷了全身崩落下來的第二隻，當她試圖反身一劍將下一隻從肩至腰斬斷時——來不及了。拳頭像雨點般落了下來。
「——！」
「拉迪！」
從地面伸出的無數植物阻止了它們。植物纏住黏土胎兒，用力一拽，將它們扯得粉身碎骨。
羅洛瓦一邊經受大量土塊的洗禮，一邊筆直地向前伸出手臂。只見他的指尖流溢出飽滿的魔力，化作植物的形狀向黏土胎兒飛去。
沒有人教過他，然而他的動作渾然天成。就像野生動物生下來便會走路，植物會隨著陽光吐芽一般。
在讓成群的胎兒回歸塵土後，一根藤條向伊娃發起了攻擊。可被浮在伊娃體表的黑紅色環形光芒彈開，只有尖端擦到了伊娃的臉頰。儘管留下了鮮紅的一條印記——但伊娃還是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視著羅洛瓦。
「……太棒了。」
伊娃用手緩緩地沿著傷口拂過，組織液形成了一條擦傷。她伸出染紅的手指，向羅洛瓦招手。
「你的力量不止如此吧？那就……先來個性能測試吧！」
她的指尖吐出像絲線一般的紅色光芒，隨後又變為了黑色的圓環。圓環收縮為球狀爆炸開來，飛濺的深褐色像彈幕一般降下。
藤蔓來得及嗎？
羅洛瓦伸出手臂，一把聲音響起。
「——可以的。」
拉迪麗娜的眼神十分冷靜。
她大幅揮動纏上了莫莫可火焰的劍刃。不是為了斬斷，而是通過斬擊來防禦。灼熱的火焰燒盡了黑色的魔力，沒有命中的魔彈落在她腳旁，飛向她身後。兩人完全沒有受傷。
“真厲害。”
“我可不會光讓你顯得厲害了。什麼世界樹？什麼實驗？這些才不關我事，之後再說。總之先把那個臭小鬼收拾了。援護我。”
“嗯……好。”
拉迪麗娜英氣凜然地瞪著伊娃，向前躍出。泥色的魔彈亂射沒有停下，羅洛瓦用藤蔓，莫莫可用火焰撥開了所有接近她的攻擊。只有明顯不可能會擊中她的才沒有攔截。
兩人之間的距離迅速縮短。趁奧布斯庫戴特也趕不上，拉迪麗娜一聲怒吼——
就在那時，羅洛瓦耳邊突然響起了齒輪的吱響聲。雖然不是確信，但他確確實實地感受到了……令他打了個冷顫的預感。
「等等！」
從地面突然冒出的巨大花朵阻斷了拉迪麗娜前進的道路。她意識到這是羅洛瓦在阻止她，便踏上花朵，借力一個後空翻。
“你幹什麼——”
拉迪麗娜的表情瞬間暗了下來。剎那間，那朵剛剛還滿溢著生命力的大花從根開始枯萎腐爛，凋零在地。泥色的魔彈落在的地表閃耀著不祥的光輝，裹住了枯朽落地的花。
那樣子，不是被火焰燒焦，也不是被強酸溶化，而是受“腐蝕”之力敗萎。
拉迪麗娜稍稍觸及了一點那地方的靴尖也染上了黑色的鏽跡，脆弱得隨時可能脫落。要不是羅洛瓦的製止，她的肉身恐怕已經腐爛在地了吧。
“這位小騎士也真是愚蠢呢。搞得好像只有自己一個人才會破壞一樣！ 也不想想從無中創造出東西比破壞要復雜得多。不過，既然知道了怎麼創造，那破壞……”
隨著伊娃的嘲弄，地底傳來了一陣低沉的震動。最初只是稍稍搖晃，但震動突然變得猛烈起來，羅洛瓦無法站穩，摔倒在地。究竟是天災，還是伊娃的把戲？
“既然世界樹羅洛瓦要讚美生命，那我就負責死亡的實驗咯！我會殺了你們的，所以不要死掉哦？”
前言不搭後語。雖然知道了她想做什麼，但剛才的攻擊是為了什麼——
羅洛瓦恍然大悟，看向了剛才背後的方向。沒有擊中他們的魔彈從狹窄的山間飛向山頂，黑壓壓的森林隨之迎來了異變。
傳進羅洛瓦耳中的，只有生命臨終前的悲鳴。
簌響的樹木枯朽、扭曲、隨著地面的震響連根剝離大地。轉眼間，斜面已然無法維持。
糟了！
羅洛瓦憑直覺將手伸向山的方向，但已經來不及了。枯朽的樹木捲著山岩順著禿山的表面向下流動了起來。
被魔力染成紅黑色的泥石流朝著羅洛瓦一行人的方向奔湧而至。要是被吞沒，恐怕只會皮膚開裂、血肉崩毀、寸骨難留。這已經不是人能想辦法阻止的災害了。
羅洛瓦不是刻神指令龍，自然也不是什麼英雄。
他幾乎想要罵出一句混賬……這一點也不像他。如果是奧利維，恐怕十句八句都已經罵出來了。
不過面前的拉迪麗娜倒是罵了一句髒話，他不禁露出了一點笑容。
“抓住他們！”
羅洛瓦伸出手，拉迪麗娜緊緊握住了他。莫莫可穩穩地停在了她的肩上。
崩毀的浪潮遠比他們要高，發出著低吼般的轟鳴聲向他們衝來，但沒能將他們捲進去。無數藤蔓和各色植物拔地而起，捲起了羅洛瓦和拉迪麗娜，讓它們懸在半空中。兩人順著泥石流，沿著山谷向下流去。
當然，這樣是無法阻止腐蝕的。植物的根系在能伸長前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腐朽，新的草木便抽芽蔓生，頂替它們的位置，守衛著兩人。
就這樣被沖下去，抵達山麓，等待泥石流自然停止的話，想必不會受到什麼傷害吧。
這份樂觀也沒能持續多久。從他們所在的高處往下看，會發現森林中不少慘叫著的人影，即將被這災禍濁流吞噬。
羅洛瓦的視力比常人要強。不用仔細看也明白髮生了什麼。
“那裡還有人！”
大概是剛才還在努力跨越山道的人們吧。一個女人，一個男人，還有兩個小孩。
雖然在拉迪麗娜的挺身保護下成功脫身，但看樣子還是沒來得及徹底逃走。
「羅洛瓦！」
拉迪麗娜喊道，羅洛瓦回應以堅定的目光。
”——嗯，去救他們吧！“
離目標大概有兩百米。聽似很近，但實際上又很遠。吸氣，呼氣。沒關係，一定能做到。他安慰自己道。
像是染上鐵漿的黑色毒牙一般衝來的波浪之中，突然亮起了淡綠色的光輝。一顆巨木從地面猛地升起，將泥石流分成兩半，保護逃走的人們不受腐蝕傷害。
同樣從地面升起的細藤蔓捲起他們的身體，舉至半空中。侵蝕性的飛沫也都被莫莫可的火炎彈燒盡。
在羅洛瓦等人的幫助下，他們成功脫離了生命危機，但似乎還沒明白髮生了什麼，茫然地望向四周。
“兩點鐘方向！”
羅洛瓦只顧著這些人的安危，聽到拉迪麗娜尖銳的聲音才回過神來。
沒錯，還沒結束。
他匆忙轉過頭去，看到右側前方的山道上有輛馬車卡在了泥濘中。腥臭的風捲起了蓬蓋，隱約可見馬車中哭泣著的嬰孩。
“我這就去！”
羅洛瓦蹬住支撐自己的藤蔓，一躍而起。
腐蝕污泥朝著他在半空中的身軀射出毒牙，但他在空中躲開了。他踏著空中憑空出現的葉片，跨越泥石流，朝著馬車的方向奔去。
距離不到十米時，馬車幾乎要被污泥吞沒了。
羅洛瓦拔出細劍，朝前擲出。細劍刺在地面上，綠色的枝杈便一口氣湧了出來。隨後枝頭冒出了鮮豔的紅色果實——七灶花楸。植培種羅洛瓦以此樹冠名，這是他獨有的能力。七次進灶也無法燃盡的生命之樹。而且這也不是普通的而七灶花楸，其中滿是羅洛瓦注入的魔力。
在腐蝕污泥的衝擊下滋啦作響，但不會像一般的樹木一樣立即腐朽，而是用生命的光輝點亮了夜空。
羅洛瓦從七灶花楸回到地面，朝馬車中喊道：
“撐不住多久。別在意行李了，快逃！”
「啊，是！」
母親背著嬰兒連滾帶爬地從馬車中逃了出來，解開馬的索具，跨在了馬上。
羅洛瓦像是問“還能堅持住嗎”一樣看向了解開了索具的馬，後者無力地點了點頭，他便朝著馬腹踹了一腳，看著它飛奔了出去。
下一個！
羅洛瓦拔出細劍，踩在了彈簧狀的植物上。他像酸漿草的種子一樣高高躍起到了半空中。
破曉即將到來，地平線上已經亮起了一線光芒，但天空的絕大部分仍染著濃重的黑色。羅洛瓦雖看不清周圍，但還是頂著強風前進。他是如此渺小。即便渺小。
集中註意力，看清周圍。即便難以呼吸。即便腦中亂成一團。一定要救出所有人。
只有這樣，他才能挺起胸膛活在這世界上！